44、瀚海阑干百丈冰(2/2)

方补给不可能跟的上,待大雪一来,厚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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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绵延几千里,后路一断,届

时他只需厚积薄发,帅凉州精锐倾巢而出,便可胜得轻而易举。

袁昊天平心静气,一直就在等这场大雪。

而另一方面,段潇鸣也在等。

在夺了多个据点之后,段潇鸣倒似乎沉静下来了,在凉州城外安营

扎寨,瞧着举动,竟像是要围城了。

那日,他与一干大将聚在主帐里议事,陈宗敬耐不住性子问他,怎

么不趁着士气高昂攻城,倒在这关键时候闲下来了,到时候等大雪一

落,怕不好收拾。

陈宗敬问出了许多人共同的疑问,大家都知道,凉州的存粮虽然不

多,但是比他们行军所带的粮草自然要多一些,这样两相僵持,对他

们更为不利。

段潇鸣只是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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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铅云低垂,一大片一大片黑压压地压在天上,黑云压城城欲

摧。

议事完毕,已届深夜。段潇鸣朝着后营区寝帐走去,一路每隔十步

就是一个岗哨,火垛子燃得极亮。

主帐周围极是开阔,宿卫日夜都严密巡守,十丈之内,皆是空旷。

他老远,就望见了她。

那个时候,恰好下起雪来。今冬的第一场雪,极碎小的雪花,落地

已化。夜空苍紫中透出幽蓝色来,衬得她一袭素衣,面向凉州城而立

,北风催得衣袂飘飘,一个孤影,立在寝帐的阴影里,瘦削单薄,寂

寥到了极处。

“下雪了……”他还未走近,她已喃喃说道。

“怎么站在这里,连皮子也不知道披一件,冻病了可怎么办?”从

背后轻轻拥住她,仿佛是抱了块冰进来,一双手一点温度也没有了。

“下雪了……”泠霜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依旧遥望那百尺城头,松

明火把一点一点地亮在哪里,在这阴霾的不见星光的雪夜,寥寥落落

,仿佛点点冷残的星子。她知道,他也定站在那里。冰冷的一身甲胄

,穿了一辈子,真正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下雪了,落在那泛着寒光的

铁甲和剑身上,落地便凝成了冰霜,他也定不知道去拂,就这样站着

,望着她。

远远望去的那点点橙黄的光亮,在这雪夜里也透不出一点温度来,

只是隐隐约约映出那城堞的曲线。她可以想见,他的手,此时定是搭

在那寒到彻骨的石砖上,指尖抠到砖缝里去,深深的,用足了劲道。

今夜,她站在这里遥望,就像两年前,第一次到凉州,出凉州,乘

舆上回望的那一眼,你我,便是敌我。终究到了这一天,她站在凉州

城下,与他为敌。

他不是别人,是从小最疼爱她的叔父,尽管,那份疼爱,来自于爱

屋及乌,可是,她依然如此珍视他的爱。

弱冠之年便仗剑游历天下,袁家的二公子,翩翩白马过长安,名门

淑媛,哪个不是想嫁进袁家,做袁二夫人?

那时候的世家子弟,哪个不是争相来拜师,要学那天下第一的剑术

袁昊天在那时,她幼小的心灵里,是天,是神,是她与哥哥们都仰

望崇敬的神!

二哥在他的门前跪了三天三夜,要跟他学剑,他只是淡淡地劝他回

去。纵使父亲亲自来说情,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年幼的她自然不会明白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气得脸色发青意味

着什么,她只记得暗沉的偏厅里,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最后父亲

高声暴喝的那一声,永远地烙在了她心里:“你以为你清高了?!不

要忘了,你终究也是姓袁的!一辈子,都抹不掉这个姓氏!哪怕你现

在死了,你也还是袁家的子孙!”

父亲摔门而去,叔父看见缩在墙角的她,小小的身子,埋在太师椅

的后面,一双小手臂紧紧地抱着圈椅的腿。他温柔地俯下身来,伸手

抹了抹她的眼泪,微微笑道:“今天去给霜儿买糖葫芦吃可好?”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一听见可以出府去,又有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吃

,自然下一瞬就眉开眼笑。抱着他的脖子,笑着答‘好’,一下一下

往他身上蹭去,将他的衣襟都蹭皱了,他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头:“

小魔头!真拿你没办法!”

十几年,已经十几年,不过十几年,她与他之间,竟成了这样。

雪渐渐地大了起来。

“进去吧。”段潇鸣贴着她的耳,柔声劝着。

她微仰起头,最后望一眼那一片冰冷的地方,隔着十几年的烟尘,

沧海桑田,在今夜相望,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亦如是。

他是恨她的吧。是啊,怎能不恨?!如何不恨!

再是百般不愿,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终于,到了这一步。

“他会不会死?”她的声音如此喑哑,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没有答话。

“他能不能不死……”她的声音颤抖着。

“只要他愿意活着……”他回答地无比坚定。

“是啊,他怎么还会愿意活着,城在人在,城失人亡,他,怎么还

有脸面活着,袁昊天,一生洁白清厚,光明磊落,上对得起列祖列宗

,下对得起亿兆黎民,他,怎么会活着……怎么肯活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这一日,终究来了。

她轻轻挣开了段潇鸣的怀抱,一步一步地向前,直到再也不能,只

得驻步。每向前一步,她就离他近一步,也离那远去了的曾经美好近

一步,终究,她还是连最后一个亲近的人也失去了……

段潇鸣站在原地,没有阻止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被夜色勾勒出的单薄侧影,仰起的脸,唇角微动,用唇语念

了一声,泪已经落了下来,凝满了远处火垛子的光,一点晶亮的晕黄

,缓缓地,滑落。

他辨出了那两个字——‘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