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我的烟斗部(2/2)
。”我盯着爷爷的脸说道,“你如果真是一个气球,我就把你戳爆。”我伸出右手的食指,做出要戳的动作。
这时,奶奶也从菜园回来了,坐在椿树下摘菜,家兵家将就围在她的周围,爷爷一边大口大口地抽烟,一边告诉她烟斗的事。
奶奶听后,并没有责骂我,反而乐呵呵地对我说:
“你爷爷这个大烟囱今儿没冒烟,真是稀奇事,几十年了,大烟囱头一会没冒烟。”
“就是大烟囱。”我白了爷爷一眼。
爷爷这会也不生气了,起身拍拍屁股,抓起一把烟斗说:
“我给前院那些烟鬼送去,今儿上甘岭了,都抓狂,回来的早。”
“奥,我说呢,今儿这帮人怎么都早早从地里回来了,好像商量过得一样,原来都是烟瘾犯了。”
“奶奶,上甘岭是什么?”看着爷爷走远了,我问。
“就是打仗。”奶奶说。
打仗和这有什么关系,我在想,为爷爷这个让我理不出头绪的上甘岭陷入我小小的沉思,我也再不想追问奶奶,因为奶奶的答案,永远都是只有一半。
第二天小猪哼哼唧唧的打门声,依然如闹钟一样整点唤醒了我,我知道家里没人,我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准是奶奶又在磨窑。
起床后,我没有像往日一样去磨窑,天空像一块蓝缎子,阳光的胡须已触摸到了山头,但空气里有一丝潮润,不错,又是一个好天气。
我没有在我的乐园玩耍,而是径直走向了山坡,来到了田野,我追赶那早起的鸟儿,甚至野兔,我抓蝴蝶、蚂蚱,直到我没有了兴趣,然后把它们都放了。
太阳已升得很高,我有些口干舌燥,从早晨起床后一滴水都未喝过,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口渴的感觉愈加强烈,舌头像被砂纸刮过一样,我不由自主地望向路对面奶奶的菜园,那里小香瓜快要成熟了。
我来到了菜园边,南瓜蔓已伸出菜园低矮的墙,瓜叶像一把把举起的绿伞,南瓜像一个个小盆,挂在园墙上,只是上面的结疤如小手指般粗细,细看正是自己前一阵刻下的大字,歪歪扭扭的,像一串串蚯蚓趴在南瓜上。园里,大大小小的香瓜在繁密的叶间露出诱人的脸庞,我看得垂涎欲滴,只是畏惧有蛇,所以才不敢轻易迈入园中。
我正看得入神,忽听有人在我耳边说道:
“黄毛,今天不要烟斗了?”
我回头一看是打柴爷,肩上扛着一把锄头,笑眯眯地看着我。
“不要了。”我回答道,继而又像大人一样问道:
“爷,今天不打柴了?”
“不了,”打柴爷又指指园里的香瓜说,“你奶奶的香瓜熟了,给爷摘一颗吧,你昨天可让爷歇了一天的火。”
“我害怕有蛇。”
“没有!”
“有蛇,奶奶说有一家子蛇住在这里,它们中午都要出来晒太阳的。”
打柴爷呵呵地笑着,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被笑容推向了两边,像绽开的水波。
“没有蛇,爷给你看着。”打柴爷边说边抚摸着我的头又说道,“你这黄毛,你奶奶是用了心思去保住她的香瓜。”
“好的,看我的。”我听到没有蛇的保障后,便麻溜的爬上园墙,走进了香瓜地,顺势摘下那个最大的,但是我没有按住瓜蔓,竟然连根拔起。
打柴爷看着瓜蔓上那大大小小的香瓜,有些只有拇指大小,毛茸茸的,心疼地说:
“黄毛,里面确实有蛇,只是这会儿没出来。”又抚摸着我的头说,“爷这一顿瓜吃了不少。”
他把那最大的一颗用手擦了擦土,然后轻轻一拍,香瓜就碎了,里面露出了微黄的瓜瓤,就递给了我。
“爷,你吃吧。”尽管我已馋得直流口水,但还是邀请打柴爷,因为这就是给他摘得,这些陕北人诚信的传统,在孩童时代就灌入了我们的血脉。
“给你,爷吃这颗。”说着他便擦另一颗较小的。
我们边走边吃着瓜,不觉就已到了前院,正犹豫着是否要回家,就听打柴爷对我道:
“跟爷走,给你找颗糖吃。”
一听有糖,我当然要去了,在打柴爷的家里,打柴奶正在做饭,窑壁非常的光洁,几样家具被鸡毛掸子掸得纤尘不染,我一边玩弄着插在罐头瓶里的鸡毛掸,等着打柴爷给我找糖吃,一边回答着正拉风箱的打柴奶的话。
“黄毛,昨天缴了一庄烟鬼的械,今天还缴不缴。”
“什么是缴械?”我没有回答打柴奶的话,因为我有些听不懂。
“就是缴枪不杀。”打柴奶咯咯地笑着,柴烟和蒸汽笼罩了灶台上方,我看不清她的样子。
怎么和奶奶一样,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没有再接话茬,而是跑出去,因为打柴爷手里正拿着一颗糖,那红色的糖纸漂亮极了,他捏着被收作麻花样的糖纸的一端,仿佛正提着一只野兔一样。
我蹦蹦跳跳地接过了糖,急忙剥开,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正要走,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叫我:
“平子!”
寻声望去,是坐在高窑小院里的珍珠姑娘,穿着一件红色小花的上衣,正在绣花。
我跑到她跟前,她笑容可掬地问我:
“怎么不来找姑姑玩?”
“你绣的什么花?”我没有回答她,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糖太大,我的问话含糊不清,口水都流了出来,我只好用手接住再送回嘴里。
“牡丹,好看吗?”
我点点头,本想说好看,但还是不说为好,免得糖水外流。
珍珠笑眯眯地看着我,继而又低头绣花,我站在她身旁,看到她白皙的脖颈,两条黑色的发辫编得非常的好看,手指纤细白皙,在我的眼里她真是太漂亮了,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不像我走到那里,别人都叫我黄毛,本来还应该有洋娃娃三个字的,只是都被人省了。
“黄毛!”
有人叫我,不用抬头我就知道是找水爷,他驮完水,正拽着驴尾巴往回走,隔着大院对我喊道。
“黄毛,今天还缴枪吗?”找水爷又问,这时我也明白了打柴奶的话,原来是指这档事。
“不了。”我拿出糖喊道,说完又把糖送回嘴里,珍珠咯咯地笑着。
“黄毛,皮还痒吗?”
“不痒!”我又拿出糖,对他喊道。
珍珠笑得前仰后合,我很奇怪,有那么好笑吗。
她拿出毛巾,给我擦干手,我又蹦蹦跳跳地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