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莲生三十二 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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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缺震惊无言，以最快的速度躲到莫山山的身后，然后挽弓搭箭，用自己最强大的武器，对准了那座白骨干尸堆成的小山。
莫山山心中有数，明白开口说话的是何人，心道我看着你静静地表演，就当看猫腻大大将夜原著的名场面了。
宁缺大声的质问着穿着僧衣，被铁链穿过腹间的枯瘦老者：“你是谁？”
“我是谁？”
老僧缓缓抬起头来，穿过腹间的铁链叮叮作响，露出一丝难看的微笑，说道：“我是一个自缚之人。”
“我当年做过一件极大的错事，引为终生之憾，所以我用铁链将自己锁缚于此地，发誓用尽余生超度这些亡魂，企盼能以此赎罪一二。”
宁缺看着这名枯瘦如鬼，气如春风的老僧，问道：“赎什么罪？”
铁链叮叮再次响起。枯瘦老僧微笑看着身周的白骨干尸，艰难地伸出手指自身前一根白色腿骨边缘缓缓抚过，说道：“赎杀人之罪。”
“杀人之罪？”
老僧看着他平静说道：“我二十岁始入佛门，后成佛子，自以为慈悲为怀，将以佛光普度众生，但是我没能阻止柯疯子屠戮众人，这便是我的杀人之罪。”
“你……认得我家小师叔？”宁缺问道。
老僧像长辈看晚辈一般看着二人，温和问道：“轲疯子是你小师叔，那你就是夫子的弟子了，那么这位小姑娘又是谁？”
“晚辈墨池苑弟子莫山山”
“不错，小小年纪便是知命中境的修为，你比我当年要强，看来小王的授徒能力独树一帜啊！”老僧赞叹道。
莫山山行礼称谢。
老僧然后看着宁缺不解说道：“你便是这一代的书院行走？看你应是十几天前刚破境入得洞玄，境界怎会如此之低？难道书院一代不如一代？”
宁缺感觉自己很受伤，怎么人人都嫌他修为差，不过还是神情恭谨说道：“晚辈确实是书院学生，魔宗山门因应天时而开，却不知前辈为何要说这满地骸骨都是您的罪孽？”
老僧沉默片刻，说道：“当年轲疯子开始代书院行走天下，腰佩一柄普通青钢剑，世间便无人敢撄其锋。其时魔宗势力犹盛，行事嚣张，嗜血无道，不知多少无辜之辈被魔宗之人残忍杀害，二者相遇自然便是一番风雨。”
“那场风雨极为血腥浩大，横行中原的魔宗强者纷纷丧于轲疯子剑下，西陵神殿和正道同仁，也借此机会想将魔宗势力连根铲除。”
“轲疯子此人站在风雨高峰间指天呵地，眼中全无敬畏，西陵神殿那些老古板自然也不会喜欢他。魔宗被那场风雨逼的苦楚不堪，便琢磨出来了一个法子，想要借着书院与神殿之间的隔阂，布一局挑动双方之间的战争。”
“某年烂柯寺盂兰节大会，中原诸国修行者齐会于其间，又有韶舞翩翩，魔宗便于此时血洗烂柯寺前坪，却将这椿祸事嫁于神殿裁决司，这便是故事的开头。”
宁缺看着白骨山的老僧，想着对方所讲述的这个久远故事，沉默片刻后说道：“嫁祸这种手段向来归入粗劣笨拙一类。”
老僧继续和声说道：“魔宗功法乃偷天之术，修行魔功之人体健寿绵，而且没有念力波动，足以避开修行者的窥探，当年魔宗中人借此优势大肆潜入中原诸国，或立于朝堂成三代元老或闻于乡野成大族之长，势力密织如网，即便是唐国天枢处和西陵神殿的高层都有魔宗之人。”
宁缺皱眉问道：“血洗烂柯寺，和书院和小师叔又有什么关系？”
老僧叹息了一声，叹息声里充满了悲悯：“魔宗在盂兰节血洗烂柯寺，表面上是针对正道诸派的修行者，实际上是针对唐国的使臣，但魔宗想要挑动轲疯子的疯意，所以他们真实的目标是那些来自唐国只知跳舞的可怜女子。”
听到这句话，宁缺心情骤然一紧，他从二师兄处知晓简大家与小师叔有旧，此时自然联想到这些舞女难道来自当年的红袖招？然而简大家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偶尔遇着自己便会提着自己耳朵中气十足教训一番，当年究竟谁死了？
老僧虚弱的说道：“魔宗的手段没能骗过轲疯子，他自然便向魔宗山门而去。当时的魔宗宗主自视甚高，魔宗强者辈出，也没有太过恐惧，心想你若来了便把你杀了，轲疯子自然不愿意被他们杀，于是便把他们都杀了。”
不愿意被他们杀，于是便把他们都杀了。
宁缺看着老僧深陷的双眼：“那为什么您要赎罪，这件事情和您有什么关系？”
老僧举起细枝般的双臂，臂上僧衣褴褛，手指微张结了个手印，十根手指肌肤之下骨节恐怖可见，宛如自冥界探出的一双骨手，然而骨手所结的手印淡淡释放着令人心境恬静的温暖气息，慈悲有若昊天降下的两朵白莲花。
“西方有莲翩然坠落世间，自生三十二瓣，瓣瓣不同，各为世界。”
“赎罪，自然是因为这罪是我的。”
“因为从来就没有什么魔宗的阴谋，这个阴谋也是我的。”
“裁决殿司座是魔宗的人，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我也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静静看着他们做完这件事情，然后准备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去告诉轲浩然。”
“当年我想灭了魔宗，我想让轲浩然死，只是没有想到，我耗尽半生心血才把整个魔宗化为一场滔天风雨向他拍了过去，结果他居然还是没有死。”
“至于我是谁？”
老僧收回目光，看着二人温和说道：“我是裁决。”
“莲生神座？”
房间后方忽然响起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
道痴叶红鱼，不知何时来到了此间，她看着骨山间那位枯瘦如鬼的僧人双手结成的手印，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狂热喜悦的神情。
陡然出现在魔宗正殿里的叶红鱼，红裙褴褛，看上去稍显狼狈，但那双眸子却依然明亮的惊人。
莫山山知道她在山门外，硬生生劈开了拦在身前的所有石头，才来到此地，心里也不免觉得有些佩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