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皇帝赔罪(2/2)
再问安平王,安平王赵赦跪下来道:“臣请皇上允准裁军。”
这一语出来,人人惊异!王爷们全盼着兵越多越好,安平王倒提出来裁军。
皇帝还是微笑:“依你来看,裁多少为好?”安平王胸有成竹:“各处可减去三分之一的兵马,老兵们容他们回家种田,享天伦之乐。”
霍山王直直地瞪着赵赦,他才想起来,赵赦西北,还有不少荒地。而自己治下,当然也有荒地,不过远没有赵赦多。
就是灵丘王说不增兵,他其实是增的。他是以新军替换老兵,换上一批年青力壮的人。换下来的人,可以种地也可以打渔。
但是有一样,这批兵油子们,是不好管的。他们不是普通老百姓,没有见过世面,见到官就是害怕。
把这些人换下来,战场上刀光舔过血,大战后和将军们同吃睡在野外。他们要是生起事来,也挺头疼。
“皇上,老兵们为国征战,理当继续留在军中领一份钱粮,解甲归田,只怕生事。”霍山王有一半是真心爱惜这些兵,不愿意放他们走。留着他们自己军队增多,好听也有用。还有一半,是兵多进项就多。
各项空饷,军中各种采买,这不仅是霍山王一个人的进项,人人都这样做。
霍山王拿眼睛瞅着赵赦,你也一样。你那王妃改了头冠,以珍珠和宝石来串九翟四凤。那上面的宝石和珍珠全不小,从哪里来,你自己应该明白。
赵赦提出这个谏议后,是对别人不闻不看。见霍山王反驳,他再次诚恳地对皇帝道:“皇上,多年干戈,民力荒芜,;国库耗费不少。留下守边境的兵,别的人容他们回乡安享宁静岁月。”
商少阳也不答应,他虽然不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可已经来了,他就能说话。他的兵本来就不多,要是再少下去,商少阳也亏人亏钱。
御书房中,王爷们争执不下。灵丘王是中立,敛口不语。安平王只提出来后,就不再说话。霍山王、商王等几位有兵权的王爷们,是力争不裁。
皇帝极其狡猾地把他们分开,他虽然年青,这狡猾好似不比先帝差。他满面笑容道:“安平王说得有理,诸卿说得也有理。这样,先减去五分之一,看看能守边境不能?”
霍山王微闭一闭目,这以后,又有笑话要出来。安平王要是五万人能守,别人五万人也得守住才行。
太监们进来换上炉中香,又小声提醒:“到了灵前上香的时辰。”皇帝含笑站起,又看似随意地交待赵赦:“安平王,迎清源王入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多派人,快些给朕请他回来。”
这差事又落到安平王头上,让不明白的人很是羡慕。
随着皇帝一起去上香,灵丘王落后一步对赵赦道:“小心。”找不到清源王,办这差事的人就要倒霉。
赵赦欠一欠身子以为回应,让灵丘王先前半步,自己跟在后面。
快到先帝停灵宫殿前,有人回报里面,哭声开始大作。皇帝这几天又要上朝又要守灵,熬得眼睛已经通红,听到这哭声,眼中又有了泪。
见灵前一角,站着泪水涟涟的惠温太皇太后,皇帝离开五、六步外跪下来哭一声:“太皇太后,”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膝行而至。他拖动着膝盖,身上深色袍子拖在脚跟上,泣着到了惠温太皇太后的膝前。
惠温太皇太后受到惊吓,她睁圆眼睛,直到皇帝到了膝前,才伏身抚着他的肩头大哭劝止:“皇帝,不可如此。”
“太皇太后,是孙儿不孝,这干子御史们,孙儿眼下拿他们没有办法。他们要改封号,孙儿也没有办法。”皇帝痛哭失声,对太皇太皇赔罪。
伍家兄弟心中释然,好受许多。原以为皇上改太皇太后的封号,是为打压伍家,现在看来不是。
惠温太皇太后是个女人,又是宫中待得久的女人,她才没有这么容易受蒙蔽,而是心中咬碎银牙。
今天晚上的史官记载的,肯定是:御史们弹劾惠温太皇太后封号,上不能驳,改之,上膝行赔罪。
灵前这一老一小哭得都很作心,皇帝是口口声声:“全是孙儿不孝。”惠温太皇太后泣不成声:“我的好皇帝,你是个好皇帝。”
殿外有人回话:“淑恭太皇太后到。”这每天上香的时候,淑恭太皇太后虽然有病,也要赶来。
她走到殿外就听到哭声大作,问一问人里面是皇帝在赔罪。淑恭太皇太后面色不豫,这位前皇后,肯定要有刁难。
惠温太皇太后在金殿上提出来清源王的话,让淑恭太皇太后心中难过,她也好几天没有对皇帝客气过。心中一直疑心,认为是皇帝不让清源王回来。
扶着宫女的手进来,淑恭太皇太后心中有歉疚,慈爱的看看皇帝,对他道:“起来吧。”站定了,再问惠温太皇太后,似笑非笑地道:“你们娘儿们,在闹的哪一出子?”
陪她一起来的皇太后,也有疑惑,不过她不说话。前太子妃在当太子妃的时候,就不是多话的人。
惠温太皇太后噎了一下,被改封号,是皇帝小小给了她一个颜色看,也是打击伍家的意思。现在要当着这许多人说出来,惠温太皇太后觉得面子上无光。
皇帝接过这话题来,回道:“先皇西去,我理当在太皇太后和太后膝下尽教,只是我新为人君,觉得事事不易。回想先皇在时,是怎么支应得下来。再想我先皇面前没有尽孝,又不能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面前尽孝。因此赔罪,也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赔罪。”
见慈帝从外面进来,也给慈帝赔了罪。
皇帝一片孝心,又让人觉得他太不容易。身后几位权臣全是心如明镜,当然没有人会说出来。
淑恭太皇太后得了这片孝心,心中内疚更多。清源王再是心爱的孙子,他不得先帝欢心也没有办法。
皇帝即位,才有太皇太后存在,想到这一点上,她对着皇帝格外怜惜:“你自己要注意身子,我时时问你,说你起五更,只睡三更,军国大事重要,你的身子也重要。”
眼眶里一酸,太皇太后哽咽道:“要是你累病了,让我靠着哪一个。”惠温太皇太后冷笑一下。
皇帝这一拜,把淑恭太皇太后的心也拉拢回来,他带着小心道:“清源王的事情,着安平王一力寻找,太皇太后放心,您肯定能见到。”
淑恭太皇太后泪眼看着皇帝,这也是她最爱的孙子,是最小的一个。这几天嫌弃他,就是清源王出走后,不少流言说是颂殿下逼走的。
清源王不在京中,弄些谣言出来还是有的。
此时太皇太后不再为谣言生气,她只心疼皇帝去了。见皇帝这样说,喊赵赦过来,对他道:“你要用心寻找,这件事情我信你能办得好。这难道,比打仗难?”
安平王答应着,淑恭太皇太后又对皇帝道:“你只管放心办事,有什么话还有我在,我们在深宫里,不知道外面的事儿,也不随便说外面的事儿,官员也好,政事也好,你不必听老妪之言。”
伍家兄弟随着这话,把腰不由自主弯了一弯。
这一出子闹完,太皇太后在前,慈帝和皇太后两边服侍,皇帝和官员们在后,给先帝上香。
炉香袅袅,哭声大作。这哭声听在任何人耳朵里,都要惹得人落下泪来。
寻找清源王的差事,在别人看来不是好差事。因为消息不少,说清源王殿下被暗中杀害。要是找不回来他,两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肯定都有怨言。
难得这一天回家来,赵赦和真姐儿坐在房中说这件事。真姐儿还有忧心:“清源王回京,虽然难登大宝,可是太皇太后素来疼爱与他,只怕要为难表哥。”
“他?”赵赦很是轻蔑。真姐儿很喜欢赵赦的自信,但还是为赵赦担心:“表哥,你要放在心上,可有主意,让太皇太后不再喜欢他。就说,”
真姐儿思忖着:“就说他心中也并不孝敬太皇太后,得想个法子,找个人来作证……”
额头上被敲一下,赵赦把脸虎着:“你只养身子。”真姐儿双手扯住他:“人家为你担心,真的为你担心。”她又开始自责:“早知道在军中,我应该让人杀了他。”
安平王呵呵笑两声,把真姐儿拖到自已怀里来爱不够:“让表哥看看,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招表哥喜欢。”
“表哥家的,当然是表哥家的。”真姐儿仰起晶莹面庞,嘻笑过还是忧愁:“表哥,你总有主意吧。”
王爷抱着真姐儿:“表哥的主意,就是这几天很累,今天和你好好呆一天。”他柔声道:“不许提清源王,不要提他,表哥不想听。”
他往外面喃喃:“不能放鞭炮,不然带你放烟花,表哥抱着你,应该不会受惊吓。”先帝新年里丧去,这一个年人人过不好。
“那还是说话吧。”真姐儿抱着赵赦头颈,盘问道:“在宫里住这几天,可有什么?”赵赦眼前闪过梁夫人的匕首,尤夫人之死和长平远嫁有关,设计长平远嫁,又和真姐儿有关。王爷闭口不提这事,和真姐儿一句一句调笑:“回来以前,全收拾干净。你再细细看,可有什么?”
真姐儿双手拧住赵赦耳朵,一边一只手摇他的头:“快从实招来,你离了真姐儿,肯定不老实。”
“哈,听起来有真姐儿,就要老实。”赵赦刮真姐儿面颊:“羞不羞,这样自夸。”
佐哥儿在外面蹑手蹑脚走来,趴在窗户上看不明白。母亲拧着父亲耳朵,父亲刮着母亲面颊。两个人看上去像在吵闹,却全都有笑。
“小王爷,您外面玩会儿再来,”丫头们悄悄把佐哥儿哄走。
房中夫妻两个人还在玩笑,真姐儿用手从赵赦的金簪子摸起:“嗯,还是原来的那一个。”再检视他怀里,取出杂物来一一看着:“嗯,还是自己的。”再看袖子里,取出一方帕子,真姐儿哈地一声,问到赵赦面上:“这是什么?”
“你自己好好地看,这是宫中的,不是哪一个人的。我住了这几天,有几方帕子也是正常。”王爷沉稳如泰山,没有就没有,冤枉也不成。
真姐儿丢下那帕子,从赵赦身上下来,让他:“抬腿,我摸摸鞋里有没有。”赵赦乐着要打:“你要看靴子,脱在外面自己去看。”
真姐儿嘟嘴:“换下来我看过了没有,”王爷一听乐不可支,用手轻轻拧着真姐儿耳朵:“果然是看过的?你这个小醋坛子。”
“我知道了,”真姐儿双手一拍:“表哥被换了,不然怎么要拧小毛耳朵。”小毛上前来扳住赵赦面庞一通看,带着自言自语道:“咦,还是原来那个。”
对着这装模作样,王爷要笑倒,正在笑,见一只粉嫩粉嫩的小拳头伸到自己眼睛前面,小毛呲牙咧嘴威胁道:“还要皇陵上去呢,要小心,让我听到什么抓到什么,我可是不客气的!”
“赵小毛!”王爷漫不经心喊了一声,赵小毛立即回答:“在呢。”王爷斜眼瞅她:“你这小拳头是谁教的?”
赵小毛笑得谄媚:“不是才说过,是表哥家的。”王爷拖长声音嗯着:“我家的孩子,怎么敢对我这样?”
“这不是奖惩要分开,要分明不是。”赵小毛讨好笑过,又把小拳头伸上来,凶巴巴的道:“听到没有?”
王爷轻轻抚着这拳头:“家有变脸赵小毛。”这脸儿变的,比风雨雷电还要快。
赵小毛安抚他,嘻嘻而笑:“要当磬石好表哥。”
皇上寻找清源王的消息放出去,安平王府更加热闹。一大清早就有人来,是个布衣补丁的乡下人。
他眼珠子乱转说有消息,安平王亲自见了他,乡下人对着房中华丽到处乱看,结结巴巴道:“有一件旧衣服。”
送上来这衣服烂得不行,安平王没有细看就让他放下,命人赏他一锭银子出去。
再进来,又是一个结巴的人:“前天……见见见……一个人像。”也拿了一锭银子出去。
街上消息乱飞,说只要有一句话儿,可以赏出来不少银子。而清源王,还没有找到。
真姐儿在房中忧心忡忡,赵赦百般劝解也不能解她忧愁。
比较有名的一个宠爱不是皇帝儿子的太后,是汉朝的窦太后。她在世时,曾试图让景帝身后传位给幼子梁王。
清源王在这里虽然是长子,却曾是皇嗣。
面对赵赦的劝解,真姐儿把忧愁压在心底。在赵赦每天忙忙碌碌去上朝进宫时,真姐儿常来到书房中坐着。
这一天刚来到书房中,见俞道浩急急进来,见是真姐儿在,面色诧异一下。真姐儿喊住他:“先生,师母还好吗?”
“好着呢,自从有了,省不少酒钱。”俞道浩一开口,真姐儿就要笑,笑过问道:“是什么事?”俞道浩犹豫着,自从王妃有孕,并不在书房中理事。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无事要到书房中逛逛。
再一想自己夫人蔡清婉,让她在房里养胎,她天天说闷气。王妃,或许也是闷。
既然是解闷,俞先生就回了话:“清源王找到了。”真姐儿先是一惊,再就笑容可掬:“是吗?在哪里呢,快接到府中来。想来殿下一定受风霜之苦,在府中换过衣服再进宫不迟,太皇太后喜欢,皇上也喜欢。”
“就是这事情为难,他不肯换衣服,也不肯进府里来。”俞先生说过,真姐儿故意想上一想才道:“这话,得个女人去劝才行。这样吧,我派个知已的妈妈去劝,先生只对我说,他在哪里就是。”
俞道浩这就说出来,因为清源王此时住的地方,还真的没有服侍的妇人。得到地址后,真姐儿款款坐上软轿回房,轿子行进二门,立即命轿夫:“往外面去。”
抬轿子的,是大脚妇人,平时也听王妃命。出了二门到大门上,当时传来两个家人当轿夫,又怕赵赦知道后不放心,点上二十个家人,一起出门。
行到清源王的住处,却是城角偏僻的小院子。家人上前喊门:“王妃到了。”眼看着轿子进去,真姐儿心中焦急,还没有想好拿什么同清源王谈判,可以好好地安抚或是震吓他。
罢了,见到他再见招拆招吧。
轿子停下,有人进去通报过,真姐儿带着丫头款款进去。房中清源王不无愤怒,狠狠的瞪在真姐儿面上。
又是数年不见,安平王妃更美貌了。她额头光洁如雪,鼻子挺直玉悬,两片红唇润泽中带着花香,让人看不够。
真姐儿也看清源王,他黑了瘦了,面目还是俊美的,不过像帅哥经过军训一样,格外骨感,没有往日的优雅。
他双眸快喷怒火,一见到真姐儿就不能压抑。又顾忌她身后有妈妈丫头在,清源王也想到受制与人时,不能得罪安平王妃,他是低声怒声道:“你们,这是作什么!”
来前想着和清源王谈判,可以退让一些来换取以后相安无事的真姐儿,这就恍然大悟!
再看这房中,有清源王几件衣服在,水盆有水,是住了不止一天。真姐儿慢慢含笑,不再提谈判的话,而是和气地道:“听说殿下回来了,我来看殿下,殿下,您这几年受苦,请您到府中去,好好更新衣装如何。”
“我不去,我也不换,”清源王指着昨天就送来的贵重衣服,对真姐儿恨恨道:“这是什么意思?”
好似人死以前要装敛一样,清源王当然不肯换。被关在这里有一阵子的清源王,在移居到这里以前,还是关着。在哪里他不知道,所以没有听到大赦天下和让他回归的消息。
真姐儿款款的劝着:“殿下,我回避一时,您换过衣服我再来说话。”清源王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夺住门,带着豁出去的姿势道:“你实对说,是怎么了?”
外面传来说话声:“殿下,先皇宾天,皇帝大赦天下,思念手足让我接殿下回去!”
赵赦走到门外,在清源王背后淡淡说着。他面无表情对真姐儿看看,真姐儿则吐吐舌头,很是讨好的笑了一笑。
震惊,悔恨,懊悔,愤懑,一一从清源王面上闪过。他重重跪在地上,伏地掩面大哭了一声:“皇祖父,”再骤然闪电般跳起,直奔真姐儿而去。
那样子,大有扼死真姐儿之势。
丫头妈妈们惊叫一声,齐齐护住王妃。清源王没到真姐儿面前,肩头被赵赦紧紧拿住。安平王冷静地道:“殿下,有话好说。”
一声狂嘶,从清源王口中狂喊而出。他自从去年到京外,先是被人惊走到五百里以外,就被锁拿起来。
虽然好吃好穿没有虐待,不过他对外面消息,是一点儿不知。
他恶狠狠要吃人一样瞪着赵赦,赵赦只是平静镇定告诉他:“殿下,皇上想念你,要见你。请你换衣服,随我入宫。”
清源王殿下换衣服净面,他心里一股子火往上冲,此时全忘了可能这是圈套,可能会没有性命。
这些一直在他脑海里转着的事情,是这些天他的主要想法。
此时全抛开,只想着见皇帝,天也不怕地也不怕了,见到皇帝和他好好理论去。他换过衣服茫然问赵赦:“皇帝是谁?”
“是颂殿下。”赵赦说过,清源王连咬牙的功夫也没有,害自己的人这次确定下来,殿下心中只一个心思,和他理论去。
换过衣服,赵赦陪着清源王出去。从前到后,没有看赵小毛一眼,小毛心知肚明,自己有身子还跑出来,表哥会生气。
小毛心中又为赵赦担心,又为自己担心。她想着赵赦回来会说什么,肯定是黑着脸招手:“小毛过来,要挨打。”
小毛嘿嘿,幸好还有小小毛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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