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淘气包佐哥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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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先生,数年未见,先生还是如此风采。”赵赦冲着皇孙颂,对公孙宇吉客气有礼,再冲着当年安平王被查得一清二楚危急之时,是公孙宇吉深夜来访,和赵赦订下计策,并在宫中杀害了许夫人。

齐贵妃对于自己的三个孙子,个个放在手心里捧着。宫中只有皇帝和齐贵妃知道太子有心疾,就是太子妃也不是太清楚。

皇帝百年后传位给皇孙是必然的,三位皇孙的奶妈,都曾是齐贵妃最亲信的宫女。公孙宇吉托赖母亲之故在宫中长大,他在宫中杀个人,是轻轻松松。

有这两层关系,安平王见到故人来访,是分外喜悦。心中虽然警惕,喜悦全在面上:“取酒来,我和公孙先生痛饮几杯。”

“王爷盛情,不敢不领。数年不见王爷,王爷还是俊美如昔,”公孙宇吉是这样夸赞安平王,同时小有调侃:“宫中历年宫宴,提及王爷的夫人们,可是数不胜数。”

两个人相对而笑,分宾主坐下来。赵星送上芳香清冽的好酒,碧色浮动于白玉盘中。一对宾主连干三杯,公孙宇吉不肯再饮:“我要在这里盘恒数日,晚上如王爷有赏,再领不迟。”

“赵星,把公孙先生的行李搬进来,南边小院里可赏红叶,就在那里安歇下来。”赵赦交待过赵星,再对公孙宇吉道:“王妃停几天要在园子里摆菊花宴,先生玩过再回京中。”

公孙宇吉欣然:“好,王妃的菊花宴,我是一定要领的。”眉头笑得暧昧:“听说王妃在军中大放光彩。”

“哦,小孩子嘛,最喜欢花呀粉呀,做亲事她最喜欢。”赵赦淡淡一语为真姐儿掩盖了,浓眉上闪过问询,试探道:“先生此来大好,菊花正炽酒方熟,正是把酒的好时候。”

“王爷把酒东篱下,颂殿下可是夜不能安。”公孙宇吉轻松地道:“殿下问王爷,为何不让殿下心安?”

清源王在此时,从两个人的心中一闪而过。

赵赦微笑:“颂殿下是仁善之人,自然有好安排,这事情,我不敢擅专。”公孙宇吉笑得胸有成竹:“不想王爷,竟然知道颂殿下的心思。”

赵赦展一展眉头,公孙宇吉微翘嘴角,两个人齐齐发出会意的笑声。

安平王对公孙宇吉说阿史德温博:“是个悍将,我不忍杀他。请先生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得一悍将,胜过杀人者多矣。”

“王爷有容人量,以我来想殿下理当成全。”公孙宇吉会意,而且说破:“朝中数十年没有突厥将军归降,王爷能得之一、二,是朝中的幸事。”

说白了,安平王在这件事情上,是好大喜功的。公孙宇吉抿一抿唇,在名利场中的人,哪一个不是好大喜功的人呢?

两个人在外面说话,房间里面的窗户上,悄无声息伸来一根长钓竿。赵佑有隔壁房间里和沈少南论文,见外面碧丛中有花衣服一闪,两个人都笑:“是佐哥儿。”

伸头出来看,见梧桐树后立着佐哥儿,正把手里的长钓竿往父亲的书房里伸。沈少南道:“有趣,且不要管他,看他能钓出来什么。”

倚在窗户上笑,又道:“这么小,倒能舞得动钓竿。”这次是世子赵佑说话:“这有什么,我在他这个年纪,比他还有力气。”

沈少南不无羡慕,眼睛张量一下赵佑粗壮的手臂,道:“你是打小儿练就的,不过你这身子,看上去还似姐姐不像王爷。”

王爷是魁梧熊腰的身体,往哪里一站,活似金刚一尊。赵佑刚长成少年,身子和父亲相比还有些瘦。

“先生们说,等我到了军中就不一样。”赵佑不当一回事儿:“我长得像父亲,你看佐哥儿,人人都说他长得像父亲,我们一看就是兄弟。”

日头下面微光一闪,赵佑和沈少南一起乐:“他原来是要这个。”书房里间有床,赵赦寻常的一枚玉佩放在床上,此时被佐哥儿弄了来。

沈少南往树后十数步看,两个小厮笑眯眯看着不加阻拦。佐哥儿聚精会神在淘气,手中钓竿甩了几甩,没有握住玉佩啪地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谁在里面?”赵赦的声音过来,佐哥儿吓得头一缩,把手中钓竿一丢,急急四处看人。见到身后小厮在,就噘一噘嘴,再找到隔壁窗户上哥哥露头出来笑,佐哥儿一溜儿小跑到窗下,伸手道:“快抱我。”

赵佑把弟弟抱进窗户里,佐哥儿犹不觉得安全。四下寻找着躲藏处,“嗖”地一下子钻进哥哥的书桌子下面。

沈少南笑得跌脚,正在笑,见房门处走来赵星:“王爷喊小王爷们去。”佐哥儿缩着头装听不到。被哥哥拖出来,对着他当头就是一下,打得赵佑笑,双手把弟弟抱离身子:“父亲找你,你不能不去。”

赵赦在房中,已经送走公孙宇吉。见儿子们进来,沉着脸给他们看钓竿:“这是哪一个淘气的,自己认!”

佐哥儿缩着头,再试图把身子也缩起来。听父亲对哥哥道:“你出去。”再看父亲身影,已经来到自己面前。

身影当头罩下,佐哥儿有些着急,回身去拉哥哥的衣角,却拉了一个空。赵佑在门外,开始听到里面有巴掌声“啪啪”,再就是佐哥儿的哇哇大哭声。

赵佑虽然想笑,不过也心疼弟弟,喊来跟自己的人:“去告诉母亲,佐哥儿在挨打。”小厮急急飞奔而去,过了盏茶时分,陪着王妃一起来。

真姐儿身后跟着几个丫头,走得急,彩裙翻飞如雪浪一般。在院门上,就听到儿子哇哇的大哭声。

房中本来已经不打,赵赦站着,佐哥儿坐在地上,正在教训。听到外面真姐儿声音:“表哥不要打。”儿子哭得撕心裂肺一般,让真姐儿很心疼。

不说还好,真姐儿这话说过,赵赦重新拎起儿子,自己坐下把儿子按在大腿上,小屁股蹶着,大手挥下“啪啪”,又是几下子不轻不重打下来。

这几下子,又让佐哥儿哭得更响,也全现在真姐儿眼里。

表哥冷着脸坐着,毫不通融的表情。儿子可怜兮兮趴着,只见到高高的小屁股一个蹶着。真姐儿忙上来抢:“表哥不要打。”

“你这慈母来了,”赵赦哼一声,举起手在真姐儿手上打了一下,打得真姐儿手一缩,看手上,多了一道红印子。

佐哥儿得到放松,泪眼婆娑在父亲膝上转过身子,双手还撑在父亲膝盖上,保持蹶屁股的姿势对母亲看着,突然更咧开嘴大哭:“母亲不乖,母亲不乖。”

“嗯?”真姐儿一脑门子问号,怎么是母亲不乖?对着赵赦陪笑,又殷勤地行了一个礼:“表哥,请你把儿子还我吧。”

见赵赦不动亦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自己不见嗔怪。真姐儿揣摩着他心思,伸出自己桃红色长袖中的柔若无骨双手,把还在泪眼哗啦的佐哥儿抱入怀中。

一到母亲怀中,佐哥儿撇着小嘴儿,吸吸鼻子又是两声抽泣,举起小手放在母亲镶红宝石花钿旁,泣不成声地问道:“母亲,你乖不乖?”

真姐儿把话翻译过来,用自己丝帕给儿子擦拭小面庞,一边道:“佐哥儿也知道自己不乖了是不是?”

“嗯,”这一声伴着数声抽泣,这抽泣每一声,都把真姐儿心抽动,也把赵赦的笑神经抽动。王爷差一点儿要大笑出来,这样的儿子,也只有真姐儿才能生得出来。

自己淘气挨打,反而问母亲乖不乖。

见佐哥儿小身子抱住母亲脖子,真姐儿往外面走时。赵赦又不肯承认小儿子随真姐儿,这样小就这么会淘气,这种精致的淘气,理当随自己。

王爷在真姐儿有诸般光彩时,都不忘往自己面上贴金。今天见到儿子精致的淘气,安平王对着母子出去的身影有了笑容,这淘气,随父亲!

赵佑要房外也是笑得不行,见母亲和弟弟出来,伸出自己的手放到母亲另一边花钿上,含笑问母亲:“母亲,你今天乖不乖?”

这是儿时常和母亲玩的,今天又重温一回。

眼泪还没有干的佐哥儿淘气性子又上来,把自己小手再放上去,伴着哥哥问:“母亲,你乖不乖,”再自己加上一句:“你不乖吧?”

真姐儿对着儿子们嘟嘴,扬袖作势要打赵佑,再对小儿子睁圆眼睛:“母亲不乖,怎么不见挨打。”说过又转面庞问赵佑:“父亲生气,你也不拦着,你父亲说你长大,到该打几回才好。果然你今天又淘气,你父亲恰好还有余怒,送你进去也挨一回吧。”

“父亲打儿子,母亲一样要担心。”赵佑油嘴滑舌过,真姐儿惊奇,眼睛越发的像猫眼:“哦,你这花言巧语,越发的像你父亲。”

赵赦在房中正在笑,听到这句话,板起脸来:“真姐儿进来。”外面吃吃几声笑,真姐儿娇声回道:“真姐儿不在呢。”抱着小儿子,扯着大儿子出来,让他们回自己房里用点心。一路走,一路也训佐哥儿:“你就是个淘气的,论理也该多打打。回去和母亲一处玩,不要揪母亲的猫尾巴。”

佐哥儿听一句点一下头,回到房中一进房里,白猫立即四散而逃。真姐儿笑,扯着佐哥儿小手到榻上坐着:“你这爱揪猫尾巴的能耐,不知道随哪一个。”

真姐儿在这般年纪,是忘了自己以前最爱干的,就是从榻下把猫揪着尾巴拉出来。

过了几天,秋风习习的晴天中,安平王府里出来一群人。走在前面的,是七、八个随从。他们没有骑马,只着普通的装束,混入人群中就不见了。

要是认真看,可以见到他们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的警惕着观察大街上,为后面赵赦一行人在打前哨。

赵赦一身青衣,头戴太平冠,骑着黄骠马出来。在他身侧的,是面目俊秀的真姐儿。真姐儿着男装,打扮成青衣随从的模样,身上背着一张轻弓,正笑逐颜开和赵赦在说话。

旁边还有一个人,是身材高大的公孙宇吉,他悠然骑在马上,耳朵似支起来听安平王妃的笑语。

这三个人走成一排的身后,是赵星赵辰赵如赵意簇拥着一个胡人。这胡人面目莽撞,有须杂乱,眼睛里也有野性,他骑在马上身上毫无武器,眼珠子乱飞,在四下里看着。

这是胡将阿史德温博。

长街上繁华热闹,有吆喝声“卖牛肉喽……”,有挎着小竹篮子的少年在人堆里钻来钻去:“卖花生,好吃不贵。”

真姐儿颇有兴致,马上欠身子:“少年,这花生给我看看。”少年撒溜地钻过来,先是几眼打量过,确定这是有钱人,高举起篮子殷勤待客:“您赏一个,吃几个不要钱。”自己动手,手指一动捏开一个花生壳,把里面的花生仁儿倒在真姐儿手心中:“您吃吃看,好吃呢。”

赵赦和公孙宇吉微笑,看着真姐儿吃上两颗,点头笑着:“香呢,来上两斤。”少年手脚麻利地抽出纸包,再一根麻绳扯断,利索地包好:“给您,五斤才要两百文,您有这些人,两斤不够吃的。”

真姐儿哑然,对着赵赦笑;赵赦也笑,对着公孙宇吉是觉得少年让他诧异的神情;公孙宇吉说了一句:“好!”再夸奖道:“一个少年人都这么会做生意,这西北难怪繁华。”

在这里的这几位,没有一个会怪少年强买强卖,反而都觉得他是会生发的人。

少年听不懂,接过赵星给的钱掂掂放入怀中,笑道:“我这不是强着您买,俺这西北的大花生,吃了能补身子能壮身体,您不信,多来几斤?”

“哈哈哈哈,”大家一起笑,少年不知所措看看,公孙宇吉伸手取出一两碎银子,扔到花生篮子里去:“赏你,你会说话。”

对赵赦道:“咱们走吧,前面商铺我想去看看。”

少年大喜,跟在后面道:“我再给你们包几斤。”赵星拦住他:“小哥,你再包几斤,我们又得多破费。”

奴才们嘻嘻笑着,打马追上前面的人。

人流拥挤马行得不快,少年在后面摸着头:“这银子如今越来越好挣,前天隔壁二癞子卖大萝卜,遇到几个军官吃酒,一下子买了一篮子。”把花生篮子里碎银子捡起来,喜出望外往别处拉生意去了。

流动的羊肉汤铺子上,清源王抬起眼眸。他一身旧衣,是打扮成口外贩马人的模样。曾经金镶玉贵的皇子,今天是旧羊皮袍子裹身。只有腰间的那把宝剑,风尘下微闪光泽,还有宝石气象。

公孙宇吉是认得的,他来有要事?清源王数年来对京里动向也很清楚,他几次欲回京中,都有人追杀。离京远些,就平安无事。

这个人对自己的喜好掌握得这么清楚,清源王早就知道是亲弟弟颂。安平王放自己走,霍山王也放自己走,有几处起杀机的,只是欲拿自己迎合别人的小官员。真正到了大员那里,全是推来推去,不肯担这弑皇子的名声。

手中羊肉汤热气腾腾,老板在铺子后面操着当地土话问道:“客官,您老再不喝就凉了。”清源王清过神来,对他一笑:“好,我这就喝。”

这一笑,好似六桥明月,又好似烟花桥上红袖香。老板是个爱白话的人,搭讪道:“你生得这俊!有婆娘没,没有俺给你说一个,关外贩子全有钱,正经说个人还是不错。”

羊肉汤喝完,清源王逃也似的离开,在他身后跟的,是两个忠心随从。主仆三个人回到客栈里商议着:“公孙宇吉来一定有事情。”

“他住在安平王府里,最好能进去看看。”

主仆数人,无时无刻想着的,是如何回到京中。

大街上,赵赦和公孙宇吉下马,在铺子里逛着。真姐儿在看一个玉石的梳子,又看一把乌木的梳子,兴高采烈和老板还着价钱:“一两银子?”王妃扁嘴:“你这个贵了吧?”再伸脑袋问赵赦:“表哥,他贵了吧?”又拿眼睛看别人。

真姐儿今天出门,就是来玩的。

买了一个梳子,又含笑问梗着脖子冷硬着脸的阿史德温博:“阿史德先生,你们那里也有这样的梳子吗?你妻子用的,是什么?”

阿史德温博眼睛里闪过一丝柔情,再把脖子一梗,鼻子里出来一声:“哼!”

没有人怪他,大家只笑笑。在这笑容中,阿史德温博更觉得脸上抹不过来。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再次把脸转向外面,不看这铺子里花花绿绿的东西。

其实他心里很想看,这红色绿色有珠光的珠花,漂亮的小珠子……让阿史德温博想到自己的妻子。

转身往外,街上的热闹一样扎痛阿史德温博的眼睛。自他被押到西北来,赵赦让人陪着他出来逛过两次。

汉人的繁华让这个突厥贵族羡慕,也在他心里起涟漪。

爱横刀怒马抢劫的突厥人,大多是听说汉朝的繁华,因为他们抢到不少东西,还有不少手工匠人。比如弓箭匠人,就是突厥人最看重的。

但是对于汉朝繁华到如何,大部分突厥人不知道。前两次的出行,阿史德温博心中已有悸动,汉人地这样广,人这样多,物种又繁华,难怪他们胜,也是有几分道理。

这样的心思,慢慢会出现在长夜无眠思念家人的这位贵族心中。而汉人的繁华和地大物博,更让阿史德温博无助。从这里往关外逃,就已经没有底气。

“我买了你这么多,这个珠子送我吧。”身后这个汉人王妃还在没完没了地讨价还价。阿史德温博不耐地回身看了看她,却见到旁边站着的安平王,满是笑意地看着自己妻子。

这样子,只有他的妻子,才是他眼睛所注视之处。

他是一个爱家人的人,阿史德温博湿润双眸,王妃手上拿着的是一个汉人孩子玩的东西,要是自己的小女儿见到,也一定是喜欢的。

公孙宇吉也不急,他也和真姐儿一样,在这铺子里看来看去,和伙计讲价钱。不时瞟一眼王妃,公孙宇吉笑意加深。

安平王倒戈清源王的原因,颂皇孙已经查得一清二楚。据所有的消息来分析,是和这美貌伶俐的王妃很有关系。

而这个王妃,在战场上帮将军们说亲事,让军心大振。虽然安平王用小孩子贪玩来掩盖,在公孙宇吉来看,他这一行要注目的,也有王妃其人。

此时看她,是贪玩耍。不过心中所藏沟壑,也是有些的吧?

老板苦着脸,一脸遇到真姐儿他运气不佳:“这个珠子,是客商从西域带来的……”真姐儿不容他说下去,把手中杂乱的小东西捧在手心里:“我可是买了这么多。”

“好吧好吧,伙计包好送给这位小爷。”老板脸色更苦,其实心里乐开花。这小爷样样还价,他也不想想,买的哪里卖的精。

“给,”真姐儿伸出手,把包好的珠子送到阿史德温博面前。白玉似的手心微红,衬着青色的一串假珠子很是好看。

真姐儿的手一直伸到阿史德温博眼前:“这个送你妻子,我看到你多看两眼,想来是送妻子,不会是送女儿。”

旁边一步外才有人,赵星赵辰在店外,赵如在付钱,赵意离开也有两步。而这个王妃离自己,就在身前。

机会来了!阿史德温博上前一步用手扭抓,抓住王妃,自己就可以脱身而去!白玉似柔若香葱的手掌往上一翻,伴着格格一声笑:“你这人不乖。”

“啪”地一声响,手心里青色珠子重重打在阿史德温博眼睛上,这东西原本是送到他眼前,此时揍他眼睛距离也近。

眼睛被袭,阿史德温博“啊”一声,一手捂眼,一手前抓。真姐儿把珠子往他手里一塞,人飞快来到赵赦身后,在安平王身后告状:“表哥,他打我。”

公孙宇吉笑了笑:“王妃身手敏捷。”赵赦还在掩饰:“随我从军数年,比闺中的姑娘们是强些。”

把真姐儿从身后拉出来,携在手中。看也不看阿史德温博,只邀公孙宇吉:“前面喝碗馄饨去。”

公孙宇吉欣然:“我请。”赵赦呵呵笑上一声:“那叨扰了。”

被打中眼睛,手中又抓的其实是珠子的阿史德温博,蹲在地上狠狠地掩面一回。再起来时,把满面泪擦干。赵星和赵辰等四个奴才引着他,一起也去喝馄饨。

没有人把刚才他袭击王妃当成一回事,也没有人提。只有老板在他们出去后,倒是说了一句:“不就是串珠子,全是料货。这也争?没见识的胡人”

那相貌,一看就是异族人。

吃完馄饨上马出城,安平王不动声色悄悄看看阿史德温博,这人比初来那几天,面色又斯文些。

用这些点滴来软化这员悍将,是幕僚们商议过的。

城外景色让公孙宇吉也夸了一句:“来的路上没有细看,今天一饱眼福。”西风飒飒,桃李杏树全不开,梅花也没到开的功夫。唯有遍地野草中杂夹着的菊花,开得恣意。

那高挺着的红色黄色紫色白色花冠,似卷似弯似丝带飘的花瓣儿,呈现出一派好风光。

“取酒来,”赵赦豪兴大发,从奴才们手上接过红色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对阿史德温博道:“将军,你看我这地方,比你突厥如何?”

风中传来酒香,公孙宇吉也在痛饮。阿史德温博馋酒上来,斜眼睨着赵赦:“人虽然多,却不如我们突厥个个是好汉子。”

“只知马背的人,是不能坐天下的。”赵赦在这种时候,把皇子颂捧了一捧:“我们汉人偌大疆土,全用智谋来管理。”

公孙宇吉一笑,颂皇子近几年协理朝政,是颇有智谋的人。

没有智谋,也不会把清源王殿下逼走。其实花费的,大多是别人乱想的心思。

又行十数里,村庄渐稀。赵赦跳下马,走到田头的一处空地中,把衣袍撩起掖在腰带上,真姐儿先欢天喜地拍了一下手:“表哥要比武。”

不用人说,阿史德温博“咚咚”大步走来,双手互握着发出“卡卡”响声,他身形微涨,面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赢了我,就放你走。”赵赦手一伸,真姐儿颠颠儿的送上他的佩剑,再踮起脚尖来上一句悄悄话:“表哥你要赢哦。”

赵赦忍不住笑,伸手在真姐儿脑袋上拍一下,笑骂道:“准备喝彩。”真姐儿退回来,笑眯眯毫不担心在旁边看着。

为妻子为回家而信心满满的阿史德温博,此时又心中不定起来。王妃面上灿烂的笑,王爷在对面气定神闲……他心中重新犹豫起来。

汉人的繁华,所以他们胜,他们是可以长久持久打仗的人。

对面一声大喊,阿史德温博口中也发出一声大喊,赵赦向他冲来,他向赵赦冲去。两剑在空中相击,迸出几星火花。

公孙宇吉看得津津有味,而真姐儿看得眉开眼笑。这不是身体、功夫上的比试,还有稳定的思绪。

一只鸟在笼子里养久了,也会野性退却。赵赦又一次来试这位突厥贵族,看他被自己圈养以后,还余下几分难驯的桀傲。

“砰、砰”双剑上劈下刺,赵赦身手灵活,阿史德温博是步子敏捷,真姐儿出神地看着,一直看到这深秋西风里,西风中不仅有英武的赵赦,还有踩在他脚下的朵朵菊花。

菊香中,阿史德温博脚下闪了一下,被安平王打倒在地。长剑一柄笔直指着阿史德温博的咽喉,他眼睛里全是灰色的绝望。

突然怒吼一声:“让我死了吧!”用力一头往赵赦手中的剑尖撞去。剑尖滑开,安平王一跳后退数步,面上还是微笑,把手中长剑交给赵星,取丝帕擦手,漫不经心地道:“将军,还是活着的好,活着,才能见到你的家人。”

眼睛里的灰色,慢慢褪去,一点一点儿的消逝不见。那只白玉似的手掌又出现,真姐儿送上摔落在地的青色珠子,这是刚才争斗时从阿史德温博怀里掉落出来。

“给,这是我送给你的家人。”汉人王妃笑得鼻子微皱,起着好看的涟漪。这一次虽然离得还是近,又一次打败的阿史德温博却全无偷袭她的心思。

他嘴角难堪的扭着,眼睛里全是坚硬。真姐儿把珠子放在他手心里,再回到赵赦身边。

一管牧笛响起,两只水牛驮着两个牧童出现在田头。这里,是一派田园好风光。

深秋离冬不远,层层叠叠的红了叶子,霜了柿果。梅花虽然眨眼就至,要论天气还爽手爽脚,不是出门就臃肿着裹得如碧林添雪一般,还是要流连这样的天气。

施姨娘带着丫头走过,她不是看花也不是玩水。边走边问丫头:“你猜,王妃找我是什么事情?”

一年到头,真姐儿找姨娘们是屈指可数。今天让人来寻,施姨娘不敢怠慢,梳妆打扮好出门,心里还有些不安定。

做妾的人,心里到底是怯了王妃一头。

行得数步到曲水桥上,旁边山洞小径中走出水姨娘,两个人相视一看,都笑着招呼:“你哪里去?”

却原来,都是见王妃。

这下子猜测的人可以互相应答,水姨娘颦着眉尖手捧着帕子道:“是为过年新衣服,让咱们去看新花样。”

“或许是新年里又让你回家去,”施姨娘掠一把鬓角,那发丝儿旁的面庞,还是细嫩柔滑的。

这两位住在这安定的地方,尽日虽然没有宠爱,却也没有冷遇。闲时看花,夜来对水,要想让自己过得舒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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