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最后一家亲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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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夫人罗嗦太久,王妃端茶送客往外面使眼色时,会有丫头来回话:“老夫人说有要紧的事儿,请王妃快去。”

真姐儿满面陪笑:“真是对不住,母亲那里我得去呢。”高夫人在这种时候,会也有些温暖闪在眸子间:“我婆婆那个人,倒是不错,唉,不像隔壁的那恶婆婆恶姑子。”

丫头们作势进来一字儿排开,是侍候王妃起身的架势。

高夫人告辞后,真姐儿去给佐哥儿做玩意儿,红玉小心问王妃:“这位夫人,何必再见她?”真姐儿还没有说话,碧水小心猜测道:“王妃是个善心的人,是怕她没处儿说。”

“这倒不是,愿意和她这样家长里短诉说自己不如意的人,总有不少。”真姐莞尔说过,红玉和碧水再看王妃,不喜欢的人何必见她?

真姐儿在手中捻着一股儿绣线,对着两个丫头疑惑的面庞微笑:“总是亲戚。”并没有别的理由,她要来,真姐儿有空闲就见。

丫头们恍然大悟:“是了,王妃从来没有架子。”真姐儿被逗得一笑,这不是架子。她凝神想想赵赦,应该也是什么人都见的。

街上是半下午,还是七月里,天气炎热得人汗水往下直滴。路边儿有一条狗趴在青石板路上伸舌头,看到马车过来,懒洋洋起身走开两步,待马车过去,又重回到原来的阴凉地里伸舌头散热。

马车里的江阳郡主心里寒凉,人若是失势,还不如狗。街上行过百姓人人有笑,又让江阳郡主必感心酸,百姓的日子,是不是没有烦恼?

往前转过一条街,马车隐蔽的茶楼前停下,江阳郡主到楼上,是她吩咐人早就安排好的静室。里面黑漆玳瑁摆设,一整套的海棠花桌椅。

桌上鸡冠壶,莲瓣碗,几两上好的茶叶摆在红泥小火炉旁,由客人自烹。这样热的天气里,江阳郡主不顾额头沁出的汗水,炉火映红的面庞上认真细致,在照管茶水。

“好香,我来的正是时候。”清源王便衣出现在门口时,可巧儿水沸烹茶之际。

烹茶最讲究火候和水温,江阳郡主没有起身,就是眼神儿也还专注在茶水上。往茶碗中逐一少许注水,待茶叶舒展后,再徐徐加水进去,舒展的茶叶中慢慢泛起香气来,极是诱人。

汗水从江阳郡主面颊上滴下,这茶水也才制成。碧澄澄送到清源王面前,江阳郡主这才起身,背过身去取帕子拭过汗水,再回身拜倒,哽咽道:“愿以全族奉殿下为主,只求救父亲一命。”

清源王不动声色,取过茶水细品过,才和颜悦色地道:“郡主,这话从何说起?”

江阳郡主泣道:“殿下莫怪,殿下您要登大宝,还差上不止一步。在您之下两位淳殿下和颂殿下,也是各有英才之人。”

微变了脸色的清源王忍耐的恢复笑容,两位皇弟也大了,最小的颂皇子,也在十五岁以上。

“殿下,我以全族奉殿下,只求殿下您搭救父亲。”江阳郡主一口担保:“还有王爷处,我为殿下尽心。”

“邓家铺子和霍山王是什么关系?”清源王秀丽如女子的面庞上闪过一丝严厉,江阳郡主张口结舌:“这,”

清源王再追问道:“世子城府不深,自视又高,王爷属意他即位?”江阳郡主再次张张嘴,听清源王放缓语气:“各项军需粮草看似杂乱无意采购而来,我想背后应该有牵连,是哪一家从中联络,你告诉我。”

钱、权、粮草外加兵马,是王爷们的根本。把江阳郡主问得说不出话来,清源王也不催促:“你打听明白,再来找我吧。”

品过手中香茶,清源王离去。江阳郡主在茶香中埋首半天,要不要说?她能当得了父亲江阳王的家,却当不了霍山王府的家,对清源王全部吐露,一旦被霍山王知道,就意味着她是奸细一名。

可父亲……江阳郡主昏昏沉沉回房,见家里又在张贴喜字。扎那怕事情有变,坚持就地和长平成亲,再回部落里。

他随身带来的黄金万两,名贵的绿松石、珊瑚珠子等尽有,一半献给皇帝,一半做了聘礼。

伍侧妃满面笑容走来,看不出来她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反正伍侧妃从来精神坚强,这一点,体现在她失宠以后。

满面笑容的伍侧妃身后跟着几个管事的,皇帝赐婚,侧妃在王府里又能说上话,她每天精神不错,好似焕发青春,或许这有人追捧,才是适合她的日子。

“这喜联儿再多贴两个,舞阳回来了,让她休息一天,明天帮着来张罗。”伍侧妃说过,才对江阳郡主含笑:“你哪里去了,咦,面色不好,不是中了暑吧?”

江阳郡主勉强一笑:“没有,把舞阳接回来了?”伍侧妃笑容满面抱怨着:“可不是,小孩子都性子拧,林儿和易世子打架还在生气不肯去,唉,说起来,林儿是护妹妹,易世子是护姐姐,都差不多。这长平要成亲,舞阳不在哪里行,我没法子,亲自过府请安平王妃一道儿帮着劝,把舞阳接回来。”

“那就好,小夫妻吵架,没有隔夜仇。”江阳郡主说过,推说热回自己房中。想着清源王问的话,还是要先探探霍山王口风才行。

让人请王爷去,回说王爷在长平公主布置新房。江阳郡主不放在心上,伍侧妃骤然老了好些,面上皱纹多多是老妇人,要说霍山王回心转意,江阳郡主才不相信。

镜中的她,才是年青妇人。

霍山王回绝江阳郡主,还在给女儿看新房。这次人丢大了,已经丢到了极点,索性不觉得丢人。霍山王府,认认真真在办一场亲事。因为这丢的,是大家颜面,所以这一次,大家算是齐心,好让外面议论的人看看,霍山王府是热闹的。

“长平,父亲陪你去看看,你还要添些什么?”霍山王看过,来喊长平公主。和以前一样,霍山王直接揭帘进到女儿房中。

长平露出惊讶的神色,慢慢站起来,对着父亲手中没有放下的门帘看看,看得霍山王微红老脸,不得不解释一句:“为父,在外面就已经喊你。”

这新寡的女儿,按理也要避嫌才是。不过,这是自己的爱女。霍山王最近,因为颜面关系,格外痛惜长平。

而长平,却不是这样想。她这才行礼,生疏地道:“母亲在帮我看。”霍山王噎了一下,又打起笑容:“陪为父再看看。”

“等哥哥回来,他帮我去换新花瓶,说是最好看的。”长平面上全是漠然。自己在异族里数年,父亲来到,也是陪着江阳郡主而来。只有母亲,是时时通信,给自己寄好吃的寄好衣服,又寄自己要的胭脂水粉,睡觉用的安息香,京里的酥点心。

还有哥哥,为着自己劳作,和格木顿不知道打了多少架。哥哥一来,格木顿没有办法,就避开,长平在哥哥来的时候,就能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

这一切里,没有父亲在。

长平继续对父亲疏远:“不敢劳动父亲,父亲事情多,有母亲和哥哥帮**办就行。还有嫂嫂,她也回来了。”

舞阳郡主适时的出现,对于弑夫又要嫁给自己继子的小姑子,舞阳郡主觉得气已经出足。以后随时提起,是自己伤害项林的一道有力武器。管保几时提,几时项林要生气。

气出足的舞阳郡主又受过真姐儿交待,找出自己几件漂亮可用的东西,让丫头捧着送来,在房门就笑吟吟:“我给你送尺头来。”

说着打起门帘进来,才见到公公也在房中。

霍山王对着女儿正在心酸,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不想媳妇径直进来,他面无表情:“你来得正好,好好陪你妹妹。”

送过公公出去,舞阳郡主让丫头把尺头放下,带着笑和长平说上几句话:“你别放在心上,女人总得嫁人,嫁给谁不是嫁?”

长平郡主受哥哥保护良多,可以吃任何人的话,绝对不吃新嫂子的话。再说王府里有传言,说项林捡了安平王丢下的人。长平郡主没有看不起自己之时,颇为看不起舞阳,见她又胡劝一通,也不客气地道:“嫂嫂你不在家,是去看王妃,还是去看王爷?”

舞阳郡主冷笑:“我要说去看王爷,你哥哥可没了名声的,你不为你哥哥想,我得为自己想想。这是我丈夫,我再狠毒,做不出来弑夫的事情。”

门帘子一摔,项林从外面怒容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锦匣,里面是给长平新换的摆设。对妻子骂道:“贱人,滚出去!”

“你当我想来,我兄弟说,好歹也得回来一趟,不然,哼!”舞阳郡主对着项林面上的伤痕冷笑:“你这脸上的伤,可还没有好呢?”

项林眼角狂跳一下,举着巴掌就要过来,舞阳郡主手急眼快,拔出自己细长锋利的金簪子对着项林手掌就扎,项林还没有打到她,先到簪子扎了几下。

“你!滚!”项林看着自己的手,正在流出血丝。长平急了,捧着哥哥的手跺脚骂舞阳郡主:“滚,我不要看到你!”

舞阳郡主很机灵,走到门旁好跑开时,才回身冷笑:“姑奶奶,劝你识些时务,我是母亲作主娶进门的,你呢,你是你那后匈奴的姐姐作主成这次亲,哎哟,以后是你婆婆了。”

她摔门而去后,长平郡主嘴唇哆嗦着,项林把妹妹紧紧抱在怀里,喃喃道:“别理她,我回去就揍她。”

长平郡主在项林的臂弯,流着泪水只是点头哭:“别人都可以看不起我,只有她不能。”项林也有了泪:“当然,你先来看这个花瓶喜不喜欢。”

看过花瓶,项林直奔房中来,舞阳郡主见他黑着脸进来,拿起手边一把剪刀冷笑:“你再来横的,我就动刀子,我可不会今天动,就在你妹妹成亲那天动!”

项林气汹汹回来,却没有动手。对着这剪刀不屑:“我来和你说几句话,你喜欢死,管你哪天死去,你死了,我再一个好的。”

“那你要失望了,我向来活得好,不管你娶谁,得给我敬茶。”舞阳郡主悠然,故意要气项林:“不过我不怕在什么吉日良辰,往自己身上扎几刀冲冲喜气。克夫的人,应该不怕冲撞。”

项林吼道:“闭嘴!我要对你说,你兄弟不能在京里护你一辈子,你再对长平乱说一句,等他走了,我和你好好算!不然,哼,给你休书,你滚吧!”

“你休想!”舞阳郡主也气势汹汹如斗鸡:“我兄弟走了,还有安平王府在,赵老夫人许给我,会和你母亲们都说一说,你,哼,小拇指儿我肯嫁就不错,你还敢嫌我!”舞阳郡主又跳又骂:“没廉耻的下作东西,你当我想嫁!”

两个人在房里又吵起来,舞阳郡主的丫头一拥而入,还有一个跑去找伍侧妃。伍侧妃过来让丫头们出去,对儿子媳妇道:“你是护妹妹,你是有兄弟护,自己都想想,各让一步。”

这才把两个人劝开,伍侧妃叹气出房门,出了房门立即笑容满面,还是一个为女儿操心办亲事的人。

离长平成亲前两天,天气夜转凉。一早起来早桂飘香,点金缀玉的的花枝下,几个丫头来掐桂花。

这花送到房中,林大人方醒。对着窗上的天色他咳了两声,林夫人早起一步,关切地过来床前问候:“老爷,夜来咳了好几声,好些没有?”

“我没事,就是心中烦闷。女儿亲事,我思来想去,你订下来吧。”林大人仰面对帐顶不急着坐起,在这早上神思最佳的时候,他想明白:“安平王那里,不用等他。”

林夫人犹有揪然:“王妃来说了三门亲事,我看都不错。不过我没有给她好话听,她左一个将军右一个将军来的说,像是讽刺我们嫁不得王爷。”

“这当初是你我谁先想起来要给安平王的?”林大人追究这事情的来由:“真是糊涂啊。”林夫人在床边坐下:“糊涂倒不糊涂,是安平王出尔反尔。老爷,楚安王在为女儿议亲事,我看咱们再等上一等,或许安平王糊涂犯过去,他再找人看看京里是年纪的可都嫁了。”

床前银烛闪了最后几闪,无声无息熄灭。窗上白光渐浓,院子里有丫头们的轻笑声。林大人在这轻笑声中指责安平王:“你愁他以后没有适龄的人嫁?他出了名的会等,他那个王妃,不就是从襁褓里等出来的。”

“这倒也是,就依老爷,反正前几天,我也见过几个媒婆,让她们为女儿说一门好亲事。咱们女儿生得好,怕没有好亲事不成?”

林夫人说过,外面有丫头请:“管家请夫人。”林夫人出去,林大人又养了一会儿神,安平王妃说的亲事是不错,个个都是五品上的将军。不过依着这亲事,女儿嫁不成王爷,要嫁王爷帐下的将军。

林大人心里,是怎么也不舒服。

“老爷,老爷,外面来了求亲的人,”林夫人裹着紫色刻丝宫缎石榴花的身子,一阵风地进来:“您快去看看,我打发不了他。”

林大人还不太愿意就起来,想到女儿亲事被安平王府回绝,林大人就提不起来精神。在他看来,回绝楚安王府都不应该回绝自己家。

被林夫人赶着起来,夫妻一起往前面来。在房中林夫人已经在说:“听说是西北的将军,老爷您说,咱们女儿京里找不到人家?一定要嫁到西北去。听说全是京里人,有一家是家里迁到苏州的一房,根儿还在京里,京里也还有人,我也打听过,是城外有庄子的人家,倒是人不少,不过……。”

这样絮叨着来到前面,见一坐一站是两个人。林夫人也愣一下:“刚才只有一个孙将军,现在……。”

在这里侍候的家人上前:“老爷,反正您要出来,我就没有回报,这一位也是西北来的,说是贺将军,他说他提过亲。”

“滚。”林大人胡子抖几下,先把家人骂到一旁,再换上三分不咸不淡的笑容进来,拱手道:“两位将军,此来何事?”

坐着的,起身自报家门是孙昭,这是安平王妃第一个来说起的人。他身材魁梧,面色不算黑,鼻子眼睛也端正,报官阶履历也清楚:“祖上在京里,大伯父家现居城外二十里铺子,还有叔父家也在京里。父亲早年去苏州游学,就此留下,闻听林大人长女颇有贤名,托王妃求亲不成,末将自己来了。”

这一个说话还算中听,下一个也跟上来报履历:“贺彦,祖居京外,离此一百里的集镇上是大家。人丁单薄,三房单传独我一人,听我婶母说林大人家里有待嫁的姑娘,奉双亲之命来求亲。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求亲不成特来请教,是何道理,看不上我?”

这一个已经有了火气。

林大人看看林夫人,安平王妃说的人再说也不能答应,一个是不能由王侧妃变成帐下将军妻,一个是将军们全是武人,再文武双全的人,比如赵赦身上,都有杀气。

嫁赵赦,至少他一表斯文。这两个人一个面色不黑,一个颇有些黑粗,已经不是善良面色。

林夫人所以把林大人请出来,就是她也觉得武人不好说话,不是女眷可以徐徐说话那种。

这两位客人算是斯文的那种,已经不等林大人坐下来就说话,林大人不急不忙,是文人的方步迈到主位上坐下坐好,这才对两个将军徐徐道:“小女得将军们垂青,乃是幸事,不过我本文官,不愿意女儿嫁给武将。”

说到这里,外面院子里有了大笑声:“林大人何在,俺老黄来也。我说奴才,你这院子里一丛一丛的这大花,是什么花?”

林大人愕然,这是谁?在别人家里大呼小叫,而且这个声音不熟悉。他匆匆站起到滴水檐下站住脚根,见走来的这个人,也是身高八尺,好似一座黑铁塔往这里移动。这个人,自己肯定不认识。

家人正掩口笑他粗鲁不会当客人,回他话道:“这是绣球花,开起来就是大朵大朵的。”这黄将军一听精神焕发,两只眼睛到处找:“绣球俺知道,闺女大了要抛绣球,你们家种这么多绣球花,有不少女儿吧?有几个,都生得不赖?”

林大人险些气晕过去,心里只骂那家人来出气。家人也听出来这一位不是一般的不对路,板起脸老实当差领路,对黄将军这话不回答。

黄将军听不到回答,又紧着回他:“你不好说,比划一下也行。是生得像娘娘庙里的娃子,还是生得和俺相似。要生得和俺相似,俺这傻蛋可就上了当白跑一回。”

家人绷直身子在前面带路,好似没有听到。

“俺不会上当吧,都说林姑娘生得沉鱼落雁,应该是武艺不错,就俺这功夫在军中数一数二,也不敢夸口沉鱼落雁,沉人摔人还差不多。”

林大人是四品的大员,可谓见过各种各样的官员,独今天这一位将军,他是闻所未闻听所未听。

身为大员,一般养气功夫不错,判断场合的功夫也不错。明知道今天这事情来者不善,他虽然要发晕,还是竭力忍着,只是原本站在滴水檐下好似迎接客人,现在袍袖用力一拂,人转身进来不管这外面二愣子。

外面黄将军胡说八道夸自己,里面这两个不答应。孙昭走进去笑骂:“你这个满嘴乱喷,到这里来喷的丘八将军,你功夫数一数二,哪个兔崽子敢这样封你!”

贺将军也出来骂:“眼睛揣裤裆只有眼眶子不认人的东西,你也敢吹自己数一数二。倒着数呢!”

刚才还斯文的两个人,也一起破口大骂。

林夫人瞪圆眼睛,自从她嫁到这家里几十年,遇到大大小小事情也不少。但大清早到别人家里骂架的,还是头一回。

这是来求亲的,还是来寻事?当这里是街头巷尾,好骂架的地方不成。

“去个人,把安平王妃请来。”林大人不动声色,阴沉着面色说过,林夫人小声道:“好好地请她来,她肯来吗?”

林大人差一点儿要拍桌子:“糊涂东西,去请!”

素来有家训的林家外面,还在骂声不断。家里少有恶声,就是林大人发怒,也不过是斥责几句让管家去处置。现在一早就来了三个人,张嘴噼里啪啦对骂一通,做事的一个家人一分神,撞到抬饭桌子的人身上。

抬饭桌子的人往后面踉跄退几步,“稀里哗啦”响声过,两个人一起撞到树上,手里的东西全摔个粉碎。

粥菜羹汤的香气弥散过来,争吵的三个人不再吵架,吸吸鼻子:“好香。”黄将军是带着馋涎欲滴:“我饿了,你们两个混蛋,在哪里吃的饭?”

“在家里,你不吃饭跑来做什么!”贺彦骂过他,黄将军再闻一闻饭菜香气,咧开大嘴道:“一早才到京里,只换个衣服就跑来。我请教的先生们,说这样叫诚心。你闻闻,我这一路上跑马的汗味儿,还在身上呢。”

林夫人出去骂家人不经心摔东西,离这黄将军很远,也果然能闻到一股子怪味儿。她被薰得极难过,再闻到地上的饭菜香气更是难过,更要骂家人:“送去打板子。”

“夫人,是您今天吩咐饭桌子厨房里摆好抬过来,厨房上人还特意交待,这几道菜全是摆得好看,只能在厨房上摆才是。”家人们跪下来求饶。

黄将军只看了一眼,就如主人一般招呼孙昭和贺彦进来:“走走,进去坐,不要客气着只是看,这是别人家的事情。”

林大人如老僧入定般坐着,把心里骨嘟骨嘟往上冒泡的火气压下去。当将军的大多是粗人,他们大多是家里没吃没喝才去当兵。有些当上将军后会学些文墨,摆脱一些粗鄙形迹。有些是到老,还是嘴里不干不净的一个人。

念书,不是人人家里都可以做到的,林大人这样想着,已经想好这事情应该是安平王所为,他现在要掌握证据,好和安平王去理论。

“大人,”将军们重新进来行礼,这礼,倒是有模有样。林大人也起身还礼:“将军们请坐下来说话。”

打定主意,林大人要把这三个丘八,好生生弄到椅子上坐着。你们是求亲的,不是老夫对你们求亲,求亲上门的,总得听老夫的。

黄将军不听,他大笑着竖在地上。这近处看上去,好似铁柱子一根:“来些痛快的吧,三个求亲的,肯定只招一个,是了,大人,您有几个女儿?”

“老夫膝下倒有三个女儿,长女今年十六,次女今年才十二,小女才只得五岁。将军,坐下说话吧,不然让人知道,要说老夫不懂待客之道。”林大人还是不动声色,看上去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黄将军放声笑:“哈哈哈,三个女儿好,不会有人空跑一趟。”

“将军,坐!”林大人把手中袍袖狠狠卷起来,像把自己的怒气全在手心里攥着,这才又慢慢松展开来。

孙昭和贺彦使个眼色,林大人要生气了。两个人不出声,让他生气去吧。这和打仗一样,敌军要军心涣散,这才好赢这一仗。

再说遇上黄将军这胡说八道的人,不生气的倒不多。只有他的上司将军左俊杰,拿他当个宝。黄将军相貌的粗糙,说话的大大咧咧,只比左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说回来,左将军时常夸自己生得不错,他的左右军官们,也许是他用心挑的,生得都粗糙。

黄将军正在报履历:“原名叫黄三碗,其实一顿得吃五碗饭,不过当我老丈人可以放心,俺自己挣得有,不怕一顿吃十五碗,不会吃穷老丈人。”

林大人还能笑得出来,而且做深思状:“这倒是个事情。”黄将军一听就急了,怀里哗啦啦出来一捧子金珠玉碗:“有这些呢,这是历年积攒的,老丈人您看看,光这些不够?”

“将军,老夫呵呵,当不起你老丈人,”林大人气极反笑,对于安平王的意思他已经很明白。他压压火更沉得住气,这一位不是粗野吗?给你来个斯文的。

“啊,将军,我有一事相求?”林大人开始动脑筋,文官,从来是动脑子的多。黄将军满面喜色:“快说快说。”

林大人悠悠然道:“我有一封急信要送给王爷,可巧儿没有可靠的人来送,有劳将军去送,如何?”

“哈哈,拿来。”黄将军才说过,就变脸:“莫不是打趣俺,有信你家里没人送,一定要俺送,俺虽然生得粗,心是细的。你那信中写的是什么?”

孙昭和贺彦一起窃笑,黄将军此人,决不是蠢蛋也。

林大人面上的笑,只觉得往下掉,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养气养气。养到一半,扑哧好似扎了一个洞,再也忍耐不住。

外面适时的来了一句:“老爷,安平王妃到了。”三位将军一起噤声,林大人火更腾腾的往上冒,他再也不能压抑,大步往外面走去。

见王妃一行摇曳而来,走在她身边说话的正是林夫人。真姐儿也诧异,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转而明白,这是表哥又有心思。

对于林大人,表哥终是不放心。楚安王处有皇帝压下,以赵赦来看,是需要时间来化解。舞阳郡主出嫁,算是有了结果。最后这林大人,安平王看似不当一回事,其实也放在心上。

对着林夫人怒气冲天,真姐儿停下脚步,笑容可掬:“夫人,要是你这般愤怒,我回家去等你气消了再来。”

林夫人张着嘴,话一下子全消失在唇间。林大人大步走来,双手用力卷起宽大的袍袖,从牙缝里迸出话来:“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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