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渐成情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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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王问出这句话来:“何德何能,来投我?”让情急之间乱说话的郁新一时为难。

在他身后拜倒的马京、陈寿和吕升心里如揣了小兔子般乱跳着,为郁新拿捏着担心。刚才只是跪下来认错也就是了,几时这一位嘴里吐出要投安平王的话。

要说起来他这句话,也不是人人都反对。相反的,马京骤然听到,他一惊过后,心里是赞叹的。京里书生多如牛毛,功名三年才一科,一科榜上不过几百人。而且还有外地的举子在榜上,那功名并不都是京中书生们的出路。

十年寒窗苦,书生有中有不中。不中的人再等下一科,家里至少要有几亩薄田,不然也要有一个会养家的妻子,才能继续攻读下去。虽然说穷文富武,一穷二白的境地,也念不起书。

所以马京一面为郁新担心,一面正在心里盘算。郁新要是得了王爷许可,他也要起来回自己要投安平王。虽然这投安平王的心思,有一个是为着巧文。但是有人可依,等于先为自己以后的前途铺垫好一条路。

因此马京跪下在那里,心里想着学里也会过几个文人,背后评论起来,都说安平王算是大方的一个人。

马京是这样的心思,陈寿和吕升则是各自肚肠。陈寿此时心中在想什么?他在想着自己这短打衣服今天有没有穿错。偷看一眼王爷,月下面带笑容,一身贵气有如神祉在和郁新说话。而他身后那一角白衣,陈寿看得更清楚些,他甚至看到了衣上的掐边上,绣着一朵一朵小小的红莲花。

古人平时忌全素,真姐儿夏天着素衣,衣上必定有这样那样美丽的装饰。这白衣的衣襟儿上,衣角儿上,全是别有花色。

这一位见过别人家船被砸,还要把自己家船送来冒风险的陈寿,也是冲着“王妃”二字而来。好像街头追明星,人人追的其实是“明星”这两个字的光辉头环,至于其人,倒是不重要了。而陈寿与街头追明星不同,月下本出美人儿,他刚才在月下见到真姐儿一个侧身全貌,还想再看第二眼。

当然赵赦在侧,这些人不得不小心着些。陈寿想着,眼睛情不自禁往吕升那边看一眼,见吕升也是不错眼睛地看着安平王身后那一角白衣,陈寿如是想,原来吕升,也是为看王妃而来。

他们这样转心思,赵赦是讥笑一声,对站在船头犯难的郁新道:“书生胸中作难矣。”再一挥袍袖:“回去吧,以后再来。”

这话本是赵赦给他台阶下的一句。书生既无挥洒高谈的意趣,赵赦觉得不能取乐。既不打算加罪,当然是让他们回去。再说上一句以后再来,是赵赦对于文人也好,武人也好,都是这么一句。回家学好了,再来不迟。

安平王赵赦无时不刻不在表示他的乐贤胸怀。

马京、陈寿和吕升齐齐的松一口气,此时水上清风,吹得游船上人两腋徐徐有风行,是极暇意的事情。但冲撞王爷行驾的人,就别是一番滋味儿在心头。听见赵赦让走,这三个人正要齐声道谢,一直沉思的郁新重新开了口,是恳切地道:“书生无大德行,亦无大能为。愿以三尺薄躯,来投王爷。”

赵赦微微一笑,在月下这才仔细地打量郁新。此人单薄清秀似一个良家子,当然赵赦心目中的良家子,与不风月是两回事情。郁新面上发自内心的恳切让赵赦不忍苛责他,要知道安平王府里就是招死士,也不要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又临场没有恢谐谈吐的没中举书生。

因为那恳切,赵赦没有责备,还只是笑着道:“你这三尺薄躯,本王要来何用?”郁新这一次胸有成竹,恭敬地伏着身子道:“国士有国士怒,布衣有布衣怒,昔日唐雎之怒胜天子矣。”与此同时,赵赦觉得身后真姐儿动了一下。

教养妻子已有时日,赵赦多少能把握真姐儿的一些内心,知道她这微一动是心里有话要说。今天本来就是带她出来玩乐,真姐儿刚才又有“表哥最喜欢的是书生”这一说,赵赦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说?”

看看自己的心思,真姐儿又多知道些什么?

这句话让郁新一愣,也让另外三个人一愣。才愣怔间,听到娇娇低音叽叽哝哝道;“表哥要考他才,罚他作诗吧,要是作的好了,赏他让他们走;要是作的不好,让他回去上进去。”赵赦又是一乐,对跪在身前小船上的郁新道:“以月色为题,你作来我听。”

这话刚说过,马京抢上一句:“王爷,我也会做。”陈寿和吕升也一直身子想抢这个风头。不就是作诗,风流书生不会作诗,还谈什么风雅。身子刚一动,赵赦更是乐,对着两个短打衣服,一个似小二,一个似老农的人道:“难道家人小子,也有文才?”

陈寿和吕升羞惭地伏下身子,此时心中惟恨的是,自己不是书生衣巾。刚才不要这书生名分,此时当着王爷的面再承认是书生就不妥当。古人重衣冠,不少朝代商人农民士人着装都有允许穿与不允许穿的的说法。此时再认是书生,送到学里,是要获罪的。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郁新已经做了来,赵赦听过,微微皱眉还没有说话;马京也朗朗开了口:“我也好了。”他一面念,一面眼光对着后面一艘画舫上看去。巧文在那里,马京已经听到她的笑声。

安平王相当的不悦!他没有大怒,算是他有涵养。

这两个找挨打的书生!

马京所念,是相思缠绵、相思之苦;而郁新所念,却是月里婵娟。赵赦身后是真姐儿,不由得他要恼怒。

有偷窥女眷的嫌疑也罢了,念在他们认错算是恭敬,又不能近前。而赵赦砸了别人船,也只是为哄真姐儿一笑。也是风流中人的赵赦本就有心放他们一马,不想这两个酸才!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咏起相思和婵娟。

他面色没有变,甚至刚才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少一分,只是眸子里冷冷闪了一下,正要说话。听郁新又顿首道:“中秋月圆,人亦当婵娟。晚生们作的俗了,请王爷恕罪。”

机灵的郁新,发现了赵赦的怒气。

两个船头只有三、四尺远,郁新从没有和真姐儿离得这么近过,全身心努力地去感知赵赦背后的真姐儿,把赵赦的不悦也感受到,赶快再补上一句。他此时心中只有婵娟,难免要泄漏几分自己的思绪。

这话说过,赵赦面色稍缓。安平王心中有得色,有谁敢这么大胆子窥视我的未婚妻子。以他想来,京里无人敢这样做!

虽然不再生气,但赵赦也留上了心,淡淡地道:“进去吧。”真姐儿知道是对自己说的,低低的应一声:“是。”脚步急走几步,赵如打起帘子,让真姐儿避进船舱。

郁新不无失望中,听赵赦冷淡地道:“做的不错,放你们回去。读书人也要有品行,才是立身之本。”

安平王在教训别人的同时,是不会想到他自己风流倜傥,在本朝风流人物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一个。

教训过,赵赦转身欲往舱中去。听身后郁新又是一声:“王爷请留步!”

马京、陈寿和吕升都不由自主看郁新,这呆子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他早有投一家朱门的心思?三个书生一起咬牙,这人!竟然把这心思自己揣着。

赵赦停下脚步,身子侧转了一半,一动不动地就这样站着,声音带了不悦道:“还有什么!”郁新只着急美人儿就要离去,他不愿意此时分开,匆忙中又道:“王爷百战百胜,令我辈不胜艳羡之。今日有缘得见王爷金面,唯愿多聆听教诲,是晚生的福气。”

“你说!”赵赦还是原地侧身子站着,像是随口给了这大胆的书生一句。郁新这一次不能让赵赦再等着了。上有问话,下立即要回,不回也是失仪的。

刚才既然说到安平王的战功上,郁新开始指手划脚说上一通:“晚生们虽是文人,闲暇之时也多看战事的邸报。现有吐厥凶猛,外敌猖狂。王爷处于西北,赫赫有名,外敌皆服。再看灵丘王和霍山王两处,他们封地互相依靠得紧,但是战事上并不是太如意。再这样下去,也难免会殃及王爷……。”

马京在心里骂郁新,这些话是平时大家谈论的,此时他一个人在这里高谈阔论,像是他一个人多能耐。陈寿和吕升,也是这样的想法。

郁新乱说评论,别人在心里对他是纷纷唾骂。

真姐儿出来,本来是为着玩。她坐在船舱里听外面说得热闹,是嫣然含笑。这应该就是展先生说的,赵赦爱书生的意思了吧。战事真姐儿一概不懂,她一不看,二没有人说给她听。试问一个人对不了解的事情,怎么能下结论?

虽然不懂,但真姐儿也可以明白,这些书生们,今天晚上不会有事,就是回去以后,也不会有事了。

真姐儿不想表现自己爱才,也不想表现自己会识人看书生。不过是本着心地善良,变相地为这几个无意中惊王驾的书生们开脱一下罢了。

书生们是跪着看不到赵赦脸上神色,而真姐儿却是坐着的,可以看到船舱外的赵赦,面上掠过一丝笑意。真姐儿不再把外面的谈论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去看自己的月色了。

郁新为着多呆上一会儿,滔滔不绝说了有盏茶时分。赵如和赵意窃笑过,这书生纸上谈兵。赵赦在他停下来以后,只说了一句:“书生误国,多由此而来。”

这一句话让郁新一下子涨红了脸羞愧难当。

不了解的真姐儿从不乱说话,而不了解的书生们,并没有大见识,这些背后的议论也拿出来当个宝似的呈上,只能得到赵赦这么一句评价。

评价过,赵赦完全侧过身子,举步往船舱里去。走到舱口停下,不回头又说了一句:“你若有意,到我府上找一位文震先生,就说我让你去的。”

完全处在失望中的郁新大喜过望,在他心里,是以后能常见到美人儿才大喜呢,还是为自己攀上了安平王而大喜?此时也没有太多时间让郁新去推敲。他只知道安平王说过这句话后,自己的心头不由控制地泛起一片狂喜。

这喜剧迅速的浸润了全身,在这浸润中,郁新第一个念头就是,以后得王爷青睐,可以常常偶遇美人儿,见到美人儿,把她的秀色,在大白天里饱饱的看上几眼。

俗话说,色胆包天。今天晚上的郁新,是色胆不小。

小船退开,书生们退到远处泊下船,一人一句开始骂郁新,不仅是骂,还一拳一脚不真不假地对着他身上招呼,打着再骂:“这攀富的想法你几时有的?不够兄弟,居然一直自己揣着不说出来。”

吕升是嫉妒:“安平王府上的清客最少的,一年也有上百两银子,或许还不止。你虽然不等着这银子,可是得了这一注儿财是不无小补,以后算是手头上宽裕的人。再说常来往的,以后一定是名士公卿了。哼,不打你不解我心头恨。”

郁新坦然让他们招呼,不时呼上几声痛,呼痛过是一句也不让:“看看我今天的衣服,就是名士风流来投,看看你们身上的衣服,王爷要了你们,是留着好打酒,还是家里开菜园子?”马京怒目骂,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抖几下:“你这身衣服害了我,你今天出风头,穿的是我的衣服,快脱下来还我。”

郁新今天心情好,一切都不计较。脱下衣服还马京,接过自己衣服笑着道:“要是我刚才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一定更好。唉,你有什么可抱怨的,王爷相不中你,你倒是看看这衣服上全是草渍,这是你爬墙时弄的。”

“依你这样说,王爷倒是以衣取人了。”马京不服气:“明天我做件新衣裳,我也投他去。”大家听过,忍不住都笑。

月色更明亮,今晚有了这样的奇遇,一起舍不得走,坐在这里看月色,再不时地看安平王的画舫。

夜更幽静,画舫旁近处无人,船窗上的竹帘子打起来,一只船上是几个姑娘们身影一起现出;安平王所在的画舫上,是一个白衣丽影在往天上指着看。

静水小船中,四个书生一起痴痴。

不知何处有琴声传来,“叮当”一声似天地间只有这琴声,小船,丽人和明月……

他们在这里觉得郁新今天出了风头。不知道等他们去后,赵赦和真姐儿在船舱里的一通对话。

真姐儿让赵赦重新坐下来,对他一笑:“恭喜表哥又得一人。”赵赦进来,又懒懒地靠到锦垫上去,一晒道:“有什么好恭喜的。”一个空谈的书生罢了。

真姐儿好奇赵赦的淡漠,问道:“表哥不喜欢?”赵赦伸手搭在真姐儿肩头:“你听他说话如何?”真姐儿见问,先是想了一想,才很是谨慎地回答道:“他在说战事,我并不懂,不能评价。”

赵赦极是欣慰,伸手夸赞似在真姐儿头上拍一拍:“你并不懂,所以不能说;他也不懂,胡说八道一通。”

明白过来的真姐儿“扑哧”一笑,因笑而娇声了:“原来。那表哥让他来,相中了他什么?”赵赦取笑道:“因为知道你要恭喜我,所以我让他来。”真姐儿嘟起嘴:“又取笑人了!”

赵赦哼哼笑了两声,见真姐儿已经伏到窗前,手指着天上明月道:“中秋已过,月儿犹圆。”月儿已圆,家人应该团圆。真姐儿面上有一抹难过,她的家人,都不在身边。

“傻丫头,我在这里,就是团圆。”赵赦不能完全明白真姐儿的心思,但是多少看得出来她想家,在身后说了这么一句后,又伸脚轻轻踢了踢真姐儿脚上的软绢鞋:“过来倒酒,有我在,你以后不必伤心难过。”

真姐儿也收回思念,再思念又如何,已经是异世相隔。再说思念要在独处时才尽兴,此时对着自己以后的“饭碗”一张,真姐儿回身扮调皮:“表哥许我不必伤心也不必难过?那明天由着我玩吧。”

“哼哼!”赵赦含笑手指点一点真姐儿的额头:“让你钻了空子。”

临船回去的时候,是鼓打三更以后。姑娘们少有玩得这么晚,不觉得困反而极兴奋。船靠岸时,她们先下船。坐在轿里再看真姐儿时,是哈欠连天的下了船。

巧文在轿子里笑:“表姐真是不会玩。”今晚这一玩多好。还有杂耍看,而且这杂耍的人,是王爷本人。

自从知道家里有意思让她许亲给展祁后,巧文一直闭口不提展先生半个字,也不许别人提一个字。但是别人忍不住不提展先生扔铁锚,年纪最长的沉芳是这样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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