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娘娘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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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祁正在喃喃找喷嚏的原因,赵吉进来冲他笑:“展先生,王爷要起程。”展祁丢下手中东西站起来:“我去送送。”
赵赦今天出京,是大张旗鼓。没有骑马是大轿,轿子到码头才上船。轿前后护卫众多,人人衣饰鲜明。见展祁等人出来送,赵赦只略点一点头,赵吉打起轿帘,赵赦步入轿内。赵祥悠扬一声:“起轿,”安平王的大轿稳稳的抬来,在众人相送中往城门去。
项连山没有让别人来看,是自己乔装过,在城门口赵赦必经之路两边的酒楼上候着。耳边听到鸣锣开道,那鲜明的轿子过去后。一个人匆匆跑上来:“是他,在城门口落轿时我看得千真万确,安平王出京了。”
“等他上了船行上几十里再说吧。”项连山面前摆着一壶酒,还有一盘子花生米。他自得一般的用手撮起几粒花生米放在口中,“嘎蹦”一声咬得脆声响,在满口香脆中呷了一口酒。
又喝了有一个时辰,一匹快马急奔回来,马上人下马奔上楼,上来对项连山附耳道:“船开了,御史木大人在码头上送,安平王在船头上站着招手,水流急又是顺水,他今天晚上,肯定是回不来的。”
项连山嘿嘿笑得舒畅,把面前酒喝光,从腰里掏出碎银子丢在桌上,对小二道:“会钞,剩下的赏你。”就大步走下楼去。
楼下牵了马,项连山直奔霍山王府而来,进来先遇到的是世子项震,项震一见是项连山,打心眼里儿是厌恶,皱眉道:“你慌里慌张从哪里回来?”项连山也知道除了四小王爷项林以外,别的小王爷们都不喜欢他。有自知之明的项连山忙哈腰道:“奴才奉王爷命,出去办了点儿事。”
抬起霍山王来,项震才放过他,犹是不悦:“去吧。”项连山急步而去,对着他的背影,项震疑心大起:“这奴才,不知道又做下什么。”
“大哥,”左边树丛里走出排行第二的小王爷项仁,两个人虽是隔母,却也有相处之处。项仁对项震道:“这奴才前几天和四弟在树后面嘀咕半天,不知道又在说谁不好。”项震露出咬牙的神色:“有朝一日他死了,我一定畅饮三杯。”
这话说过,两位小王爷走开,在家里,也不愿意多交头接耳。
离开世子的项连山,径直来见伍侧妃的儿子,小王爷中排行第四的项林。项林正在书房里对着外面树上双鸟儿露出笑容,见项连山进来,也想起正事来,忙道:“走了?”
“走了!”项连山回答的斩钉截铁,再近前,脸上露出狠毒的神色:“就是今晚!”项林是同意去安平王府放火的人,事到临头,他又犹豫不决:“今晚?要不要等上两天,这样稳妥些。”项连山哭笑不得,就知道这一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远不如他的母亲伍侧妃心狠决断。项连山提醒道:“郡主昨天又哭闹了半夜,”项林也哭笑不得了,搔搔头道:“真是的,跑去买什么布?”
“买布是次要,郡主就是和安平王府那位准王妃呛上了,让她赢一回,郡主就安生了。”项连山说过,项林点头道:“也是,咱们也不去杀人也不去干么的,只是去宰匹马。嗐,谁让他那马太招摇。可见世上太招摇的东西,都不能长存才是。”
他嘟嘟囔囔说了这么多,项连山眼巴巴看着他,只有一句话:“今天晚上?”项林最后下定决心,抖一抖精神欣然得象是去赴夫人们的约会:“就是今天!”林小王爷在这夏日清风中露出笑容,他生得本清秀,笑得象娘娘庙里塑的娃娃:“就是今天,我要让父亲和母亲看看,我给妹妹出气了。”
夜晚静静来到时,竹子带风摇曳在黑暗里。天上星星或是明亮的,或是一闪一闪的半隐半现中。明亮也好,一闪一闪也好,星光交织如醉,默默地投在这京里的千家万户房屋中。人情但有冷暖,月色全不区分。贫也好,富也好,都是一片银白在院中。
马棚中的马安静似进入静眠中,偶然有几个动动蹄子的,也只动几下又回到安静中。从安平王府这偌大的马棚外看去,里面并没有看护的人。只有马槽里的零碎草料,不时被夜风刮得忽闪几下,也并没有落在地上。
马棚里是干干净净的,不见一个人。
墙头上出现几个蒙面人,墙头不矮也是无惧地一跃而下。贴着墙根黑暗处聚齐,中间是项连山。他低声指方位:“看到没有,和先前看的图上是一样的。”这图,当然是林小王爷相于的某一位夫人提供。
“你去左边,找到那马,就给它几镖,再就放火后退到这里来;你去右边,找到那马,也是这样办理。”项连山一一分派:“留下两个在这里放风,我和你们一起去。”他手里拎着火药揉成的弹丸,还有江湖上放火的若干东西。
赵赦隐身在竹林内,身边是精兵数十人。展祁在他身边,和他交换一个笑容,王爷说项连山不会等,一定是今天来。这一次打赌,王爷又赢了。
慢慢行,两边看,这几个人四下里分开,蹑手蹑脚在夜幕的掩护下进入马棚中。赵赦也不能再等,一挥手:“去!”
竹子沙沙声响中,几队精兵快速奔出来,与他们步调一致的,是马棚里马僮的尖叫声:“有贼!”
这尖利的嗓音在黑夜里,像一道匕首尖上的白光,划破这静静的安谧。
项连山跺跺脚,他还不明白是中了埋伏还是惊动了人。来时如何退出也是想得周全,项连山低喝一声:“走!”手一挥,几个火药丸子从袖中出去,还没有落地,只见一丛渔网从地上而起,接住了这几个弹丸。
这一下子,才真正让项连山惊心了,他双手连挥,又出去七、八个弹丸,地上还不止一张渔网,随着弹丸要落地,是一个一个地起来,黑乎乎地渔网左一张右一张,牵网的人手势也巧妙,尽皆止住弹丸的去势,再两边一合,项连山幸好跑得快,如林小王爷所说,他功夫也不错,一跳足退了三、四步,袖中再无东西,只有放火的几件器具,项连山心中惊惶,看左右同伴一个也不见,他咬一咬牙,眼下只能先顾自己了。
正要走,灯火突然亮起,几十个火把一起燃烧起来,松明子的特殊香味一下子遮住了晚风香。赵赦在这火把簇拥下,含笑缓步走了过来。火把映照下,更显得赵赦黑眸更深邃,眉头更坚毅,他笑得很畅快:“是谁半夜里到我这里做贼?本王虽然不才,也有几个江湖上的朋友通一通风、报一报信。”
黑巾蒙头的项连山,身边再就只有一把刀了。他知道赵赦的名声,这是一个实打实战功出来的武将,而且有策略。项连山自知不敌,狠狠心,这脸面不要也罢。把蒙头巾一把扯下,在这火把下的箭上弦环侍下,他还能笑得出来,而且自然不少:“王爷,我是项连山。”
“项连山,”赵赦嘴角边噙着一丝笑容,心中是好笑。报出名来又如何?霍山王府我不敢惹吗?这厮是学前几年的一个大盗,他栖身在一家高官处,晚上去行窃,被人发现走不脱,大摇大摆报出名来:“我是某人,”趁别人愣神时,就此离去,而且走得从容。赵赦对着项连山走投无路情急出来的报姓名只是微笑,他眼光在项连山面庞上流连,象是在打量这是不是真人?
项连山陪笑:“误会,这是误会,我们……。”天底下异姓王不过三位,报出来姓项,安平王难道就此宰了自己?项连山情急之下,想出来这样一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也是他无路可走唯一的一句话迸了出来。
“拿下!”赵赦不再让今晚这荒诞的一幕继续下去,薄薄的唇间只轻轻吐出来这两个字,士兵们立即上来两个,把项连山按倒在地上。项连山大惊,左右扭动着:“我是霍山王派出来办差的,误入贵宅,误入啊,是误会……。”
此时离墙不远,项连山要说误入,他就一个劲儿地说是误入。
赵赦轻轻笑了一笑,士兵们用麻核堵上项连山的嘴,把项连山押了下去。展祁立于赵赦身后,说了一句:“聪明啊。”赵赦忍俊不禁,接了一句:“这厮倒也不笨。”一位王爷一位幕僚,两个人说过话,相对笑过,赵赦命人收拾这里,转身大步离去。
第二天一早,鸡叫天微明半黑时,城门刚开,几乘快马飞骑出了京门,安平王赵赦,这才是真正出京了。
展祁先生趁天明,则是回去睡了一个舒服的觉。一觉到下午,起来整衣服对镜照过,觉得自己无瑕的面容上毫没有晚睡的痕迹,这才满意地甩着袍袖出门,去王府里当他的差,看看有没有重要的往来书信。
在王府门口,看到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转悠着,展先生脸上绽开笑容。找人是不是?这人就是还给他,估计霍山王自己,也认不出来了。
惨,唉,太惨。丰神如玉的展先生只是想一想,就赶快从头脑里把项连山那惨状移出去,象是昨天晚上拷问的人,绝对不是他。
赵如已经在书房,见展祁来,赶快道:“先生明天什么时辰去,好把茶泡上。”展祁装得大吃一惊:“你真是长进了,居然这般体贴我,”然后才一笑:“是真姐儿催了?”
“催什么,”赵如道:“有人不喜欢玩吗?”展祁手指着他道:“王爷说留你们两个的时候,我就在担心呢,你们自己还玩不够,让你们出怎么玩的点子,倒还行。”赵如听他这样说,正好问问他:“请教展先生,娘娘庙的庙会,姑娘要去,已经吩咐下来,您看怎么办的好?”
展先生眉头不用皱,就是一句话,和气可亲的道:“你和赵意是怎么回的,”赵如道:“我们回了,怕你不满意。”展祁道:“不必客气,你们说出来的,我当然会给一二颜面。”赵如不慌不忙地道:“这话是你说的,姑娘昨天吩咐下来,我和赵意当时就回了话,说等展先生来,讨他主意就行。”
“猴崽子,两个小猴崽子。哼!”展祁毫不奇怪:“你们不把我推出来,怎么会甘心。”赵如嘻笑:“不把你这先生推出来,您这先生是白拿了钱。”
展祁极其自如地道:“这有何难,你们明天听着我回,去吧,我明天上午巳时一刻到,茶泡好,书案摆好,书嘛,”赵如听他一通话没有完,就只笑听着。展祁带着一脸放过他们的态度:“书,我自己去了再说吧。”
赵如嘿嘿一笑:“多谢您呐。”少摆一样是一样。
回来云家告诉真姐儿:“先生还是平时那个时辰来,姑娘有为难的话,明天只管问他。”真姐儿和姐妹们坐在一起吃西瓜,听过抿着嘴儿一笑:“好。”赵如又帮着切了一个西瓜送上来,又送了井水里湃的凉手巾把子,才退下去和赵意说话:“展先生说明天他来回话。”坐在树荫下面的赵意抚抚耳朵,一脸怪相道:“明天看他怎么说。”
第二天不早不晚的时候,展先生到了。姐妹们都等着看真姐儿先生,就坐在云老夫人房中往外看。
沙漏正好在巳时一刻,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前面是个小小子,年纪只有十一、二岁,手里抱着书,背上背着一个袋子,大步往这里来。在他后面,转过院门走进来的一个人,让姐妹们都瞪大了眼睛。
白衣胜雪,乌发如墨,直挺挺的鼻子,下面配着一个嫣红的嘴唇。淑媛小小声说一句:“这?是个男人吗?”张姑娘也看直了眼:“看他衣服,当然是个男人。”男人哪里有长得这么好看的。
真姐儿是在自己房里候着,她住的房子本是云老夫人的厢房,听回报展祁过来,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在廊下师徒见礼。真姐儿轻施礼:“先生。”展祁侧一侧身子,再还了半礼。这一套礼节闹得,陆姑娘也随着大家睁大眼睛。她许的亲事是个小官儿,婆家又要进京来,所以今天见到这不慌不忙的从容礼节,更是看得用心。
展祁在院中站定,对真姐儿态度悠然:“老夫人在哪里,容我拜见。”真姐儿直起身子,含笑引路:“先生请。”
房中姐妹们一下慌张起来:“哎呀,他要进来了。”沉芳先站起来:“我们到内间去看。”原本是想领着妹妹们到里间去,不想无意中把自己心思说出来,多加了一个“看”字,引得人人嘻笑,也算是都起身走进去。
展祁走进来,就是云老夫人也多看了几眼,心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巧文还没有定亲事,要是能定下这样的人,以后生下孩子来,个个都中看。
“老夫人身体康健?”展祁先生有礼有节地同云老夫人攀谈着,又问三位官人:“请出来见见才好。”真姐儿坐在旁边相陪,云老夫人带笑回话:“他们都在铺子里,要是在家,也是愿意见见的。”
闲话几句,展祁带着真姐儿告辞,云老夫人送他们到厢房中,再满面笑容回来喊人:“真姐儿先生来了,去铺子里喊三位官人,让他们中午都回来。”
在房中的陆姑娘听过,又陡生出悲凉之感。真姐儿有什么好?下个车要人抱,要是没有服侍的人,估计她什么也干不了。从她突然到了京里,陆姑娘是觉得真姐儿很突然地出现在自己生活里,而且从她突然出现后,云家样样都围着她转。
女人要什么先生?请个针指先生还差不多。陆姑娘正在诽谤中,身边张姑娘问她:“说你婆家要过来,你家里人要帮忙找房子,帮着收拾准备吗?”陆姑娘抛开自己脑子里的杂心思,赶快道:“当然要了,我爹妈现在活也不做了,成天价外面街上走,给他们家看房子呢。”张姑娘撇一撇嘴:“何必这么活也不做,不就是个六品官。”
陆姑娘对她嫣然一笑,觉得自己父母亲帮的应该。为着自己女儿以后嫁过去待得好,眼前也是应该出力的。陆姑娘说别人时,是一套又一套,轮到自己时,就样样有理。所以她时不时,才会有十四岁和十五岁的恶毒想法出来。
厢房中响起来展先生清朗的读书声,是清晰可闻。后面跟上的,是真姐儿脆生生的声音,是隐约可闻。姐妹们都不肯离开云老夫人房中,只为听这读书声。
“中不中状元?”
“要是有女科,应该是中的。”
“哪里有女科?前朝有过吗?”
“不知道,那先生应该知道的多,问问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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