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大灰狼和真姐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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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尽皆跪倒,只有真姐儿似一朵妙香花,在身后红墙衬托下,冉冉行下礼来。
郁新忍耐不住,微抬起头来窥视真姐儿风姿。面纱虽遮住面庞,却遮不住头上几点首饰。因出游打扮得简单。只见一枝白玉凤头簪子,再就是一左一右两枚镶细碎宝石的花钿,在日头下面不时闪烁着光芒。
那小巧似贝壳的耳朵……。离得不远也不近,郁新也看到真姐儿一侧的小耳朵,耳朵上是一粒粉红色的珍珠,那珠光之细腻,远不如真姐儿细嫩的耳朵娇嫩。
正在贪看时,过来一个护卫,大步过来,对着郁新头上就是重重一巴掌:“低头。”
随着这声音,赵赦在大轿中对真姐儿道:“过来。”真姐儿强自镇定,带上笑容过去,红笺和绿管也强自镇定,起身一左一右扶着真姐儿过去王爷轿前,才重新拜倒。
赵赦并没有下轿,只是从轿中伸出一只手臂,真姐儿扶着这手臂,站到轿子里面去。赵吉听到王爷一声吩咐:“起轿。”忙和赵祥放下轿帘,再高声道:“起轿。”
跪在地上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这位王爷总算要走了。大热的天气在这里跪着,地上滚烫,尘土飞扬,可真不是好玩的。
郁新头上挨了一巴掌,是火辣辣的痛。听到这声“起轿”时,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再看上一眼。只见雄纠纠地护卫们,威风凛凛的大轿,还有就是轿前轿后开道的家人。那袅袅的身影再也不见。
转思刚才听到她呼一声“表哥”,真是柔弱娇音。黄莺儿不如她宛转,画眉逊与她清脆。这神魂颠倒间,郁新不能自己,呆呆地就跪在地上,只到马京拍他肩膀:“起来了,你被打傻了不成?”
郁新这才明白过来,站起来掩饰道:“没什么,就是打痛了。”见身边恢复喧闹,又是一个集市光景。马京对着远处的大轿吁气道:“十年寒窗,为的就是一朝这威风。唉,是真威风。”郁新揉着头,刚才挨打只觉得胆战心惊,这一会儿因美人儿远去而心生不忿,见马京这样说,郁新泼他一头冷水:“十年寒窗得中,也不过有人开道。这样的威风,还早得很呢。”
“哪里还早,我中,我中到四品大员足矣;我儿子中,中到贵为一品;到我孙子,就封王了。”马京说过,郁新忍俊不禁:“王爷才走,你说话小心些。”马京这才后悔失言,他只是一个远大目标而已,赶快把话收回来道:“我觉得三代差不多,倒没有骂人的意思。”
被议论着威风凛凛的王爷大轿,此时是往云家去。因夏天,这是竹轿。王爷的制,当然是不小。里外用桐油涂得发亮,虽然有金顶、铜宝,雕花五彩云文等装饰,真姐儿在轿子里也不觉得闷热。
赵赦坐着,让真姐儿站在身前。因多时不见,赵赦心中喜欢,接她上轿的手还携着真姐儿,正在和真姐儿说话:“有没有惊到?”那静街的人流,向来是哗啦一下往两边分开,跑得慢的只能被撞到。
真姐儿摇摇头笑;“没有。”见赵赦和颜悦色,真姐儿的心也慢慢镇定下来。
赵赦用另一只手给真姐儿取下面纱,对着她微垂的面容看看,又是一笑,取出自己的丝帕,给真姐儿拭了拭汗水,问她道:“在街上作什么?”
“逛集市,再想着表哥说要回来,出来也看表哥。”真姐儿恢复自如,是笑靥如花的编了一句。赵赦当然不信,不过也呵呵笑了:“小油嘴儿。”又问真姐儿:“买的什么?也值得这样热天出来。”
这句话一说出来,真姐儿难以掩饰的面色大变了一下。赵赦看在眼里,又见真姐儿随即笑容满面,讨好地道:“表哥,我送你回家去,姨妈见到你,一定喜欢。”
赵赦不动声色,对着真姐儿身上粉红色绣荷花碧水的衣衫看过去。她身上只有腰间带一个荷包,也并不显得鼓鼓囊囊。再装作给真姐儿擦手心里的汗水,摸摸她的袖子里并无他物。那是为着什么?一提起买东西,真姐儿要惊吓一下。
没有看出来端睨的赵赦慢条斯理:“我先送你回去,再进宫去。”他说过,就注视着真姐儿的脸色,见她果然又变一下脸色,强打笑容道:“我自己可以回去,表哥进宫要紧。”赵赦微笑道:“时辰还早,去了也在宫门上候着。啊,真姐儿,表哥回来,你喜不喜欢?”
“喜欢,”真姐儿这句话倒是不假,只是余下还有半句在心里接上来:就是别送我回云家。赵赦坐着,有一句没有一句地和真姐儿说着话,问先生如何,功课如何;真姐儿一一地回答,透过轿窗上绡帘往外看,见云家越来越近,渐渐不安起来。
红笺绿管跟在轿后,心中不无担心。见赵如和赵意不担心,红笺对绿管使上眼色,这两个奴才,这一会儿胆子大。见绿管对着自己也只是使眼色,红笺先是不明白,转瞬间明白过来,红笺也面色苍白了。
姑娘房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是王爷不会满意的。
这可怎么办?红笺白了脸,绿管是惊慌失措。王爷要生气,只会拿侍候的人来惩治。
集市离云家不是太远,想回去不想回去的人,不一会儿都到了云家门口。
铺子里到了一批新的货物,云老夫人和三个官人去看货物。同行去街上的姑娘有心早回来报信,在漫漫人流中,又抢不过赵赦的大轿。姑娘们要挤回来,赵赦大轿是正大光明开道就出来一条路大摇大摆地走回来。
因此在家里的二娘子听到王爷来了,她惊在当地,并没有一个人先回来对她报信。怎么接驾才好?二娘子在房里团团转了几步,急步扯了一件新衣衫套上奔出来时。正好见到赵赦携着真姐儿手往家里走。
二娘子一个人又是妇人,到底怕见王爷。见赵赦已经进来,离得远远的行了个礼,再就对家人道:“快去准备茶水点心,快着些儿往孙姑娘房里送。”不敢单独见王爷的二娘子说过,也挪动着脚步往厨房里去准备茶水了。
行了几步,才又想起来:“快去请婆婆和官人们回来。”这个时候,姑娘们急匆匆回来,对二娘子道:“王爷回来了?”二娘子抱怨道:“回来了,可是的,你们怎么一个人回来报信的都没有?”
抱怨过,二娘子还是去看着人备茶水点心。沉芳等姑娘们揣着小心往祖母房中去,好看看王爷是不是责怪真姐儿。
没有行上几步,陆姑娘走出来,也是受到惊吓的面色:“我在祖母房中等你们,见到王爷来,我吓得不敢动。怎么王爷回来,真姐儿不先知道?”
五个姑娘争着告诉陆姑娘:“在街上遇到的,唉,等一会儿再说,咱们到窗下去听听吧。”行到真姐儿房外,见廊下跪下一圈人。平时得力的红笺和绿管;平时眼睛朝天的赵如和赵意,再加上别的服侍人尽皆跪着垂首不说话。
姑娘们受此惊吓,只呆呆地沿着抄手长廊溜到云老夫人房中去,不敢往真姐儿窗下去偷听。
此时在真姐儿房中,赵赦还是面色和缓,正在看真姐儿功课。真姐儿立在赵赦身前,恭恭敬敬地回着话。
赵赦并没有发脾气,暂时也没有挑出来真姐儿什么不对。房外跪着的人,是真姐儿出去被逮到,由自愧而自己跪了下来。赵赦虽然见到,也没有让他们起来。
“这功课也罢了,”赵赦放下真姐儿这两个多月的功课,依就是有微微的笑意。站起来四顾一下,往真姐儿睡房走去,一面走一面道:“已经秋凉,可添了铺盖,晚上不要贪凉才是。”
他这一动步,真姐儿大惊失色,急急地跟在赵赦身边,又不好伸手去拦他,只是匆匆喊一声:“表哥。”房外的红笺对绿管看看,两个人心里扑通扑通的跳。姑娘今天要拦不住王爷进睡房,那这里主仆一群人都要糟。
红笺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那些东西不早收起来;绿管对着自己怀恨,不管姑娘如何说好话,不应该让她放那些东西在房里。
这些在真姐儿看来,还都是小事情。唯有那些话本儿小说,要是让赵赦看到,那才真是躲不过一顿好打。
这房里房外,只有赵如和赵意不担心。展先生是个精细人,他既然肯许姑娘出行,就一定是和王爷通过信的。两个小子跪在地上,只等着王爷出来教训几句,觉得就可以起来了。
所以这里面,真正焦急的只有有自知之明的真姐儿,和知道一些的红笺和绿管,而两个小子,是没有进过真姐儿睡房,所以不太受惊吓。真姐儿情急之下喊一声表哥,见赵赦停下脚步,浓眉下的眼眸疑惑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同赵赦平时一样,是犀利的。真姐儿娇滴滴地低声道:“表哥才回来,请这里坐着歇一会儿。”
换了别的未婚夫妻,就是小姐的闺房也不能进。可是赵赦不一样,真姐儿在西北王府的时候,赵赦也是随时可以进真姐儿睡房。更不要说带真姐儿出去时她睡着了,赵赦是抱她回来一直放到床上去。
不让赵赦进睡房,真姐儿拿不出来好理由。她此时一面想话留赵赦在外面住,一面在想那“左传”、“论语”里,都有什么。
有犯了赵赦禁的一定很多。就是西厢记里,也有“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偷情;牡丹亭里,又有“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的梦中**欢。
换了不是赵赦,是任何一位士大夫,都不会喜欢自己家里深闺中的女孩子看这些。红楼梦里的宝二爷,看这些书,是拿些词藻细致的进大观园里看;林妹妹行词令,偶然带出来一句,宝姐姐就要私下里审一审她,审到她脸飞红求饶为止。
真姐儿越想越茫然,自己的这几本“左传”,“论语”,是街头上随处可以买到的小说,文理谈不上严谨,词藻也是随意的。
她涨红着脸,站在赵赦身侧。
赵赦停上这么一停,才对真姐儿道:“我进去看看,你也随我来。”外面的红笺和绿管都绝望了,真姐儿急得不行,对着赵赦结结巴巴:“表哥,你不必进去,咱们外面坐着说话。”真姐儿越说越不成话,最后急巴巴地道:“那是我的睡房,表哥不进的好。”
负手的赵赦越听面色越沉,他负手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往真姐儿睡房处去。他步子大,不过五、六步已经到了睡房的珠色门帘处。真姐儿急了,上前张开双臂挡在赵赦身前,迸出来一句:“你不能进!”
红笺和绿管在房外听到这一句,两个人都是惊恐万状。
赵赦轻轻哼一声,站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房里。粗一看并没有什么,不过就是多些街上的小玩意儿,多些粗鄙些的东西。再看真姐儿那神色,赵赦举目在房中又看了一遍。房外已经有左传等书,这房里多出来几本,而且左传就有两本。
“让开!”赵赦已经猜到有异,他心头陡然火起,伸手把面前的真姐儿要推到一旁去:“站好了,我就审你!”
真姐儿喊一声:“不。”做了一个惊人的动作。从赵赦手臂下钻过,用张开的双臂紧紧搂住赵赦的腰,再低声道:“求你了,表哥你别看,你明天来,我一定收拾干净。”
这个举动让赵赦停下脚步,他低头看着搂抱着自己腰,仰起脸来恳求看着自己的真姐儿,那小可怜儿的神色真惹人怜爱。再有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这温热让赵赦有些心软。
心软归心软,赵赦不能不看个明白。他低喝真姐儿:“松开手。”真姐儿此时无计可施,唯有固执地说一句:“不!”更是紧紧地抱住赵赦的腰,像是只要这样,就能拦住赵赦进去。
真姐儿一个是不愿意让赵赦亲眼见到那些书,她怕赵赦以为自己爱看黄色小说,这人可丢大了;另一个就是那里面总有些三级描写,真姐儿羞于自己站在这房里,而赵赦发现了这些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赵赦,还在试图把他往外面推。
这真是蚂蚁撼大象了!真姐儿的力气一小把,同赵赦这位武将哪里能比。她推不动,就整个人贴在赵赦身上不松手。要是换了是一位古代姑娘,是做不出来这样事情的。现代的人拉架的时候,都有陌生男女扯着对方手臂或是身子往外推的。再说真姐儿同赵赦住了那么久,陪他吃饭,和他出门,早就明白这个人不是陌生人,是自己以后的丈夫。
真姐儿越是这样,赵赦越是疑心重。腰间被真姐儿抱得这么紧,赵赦也有办法。他只用一只手,重重的拧起真姐儿一只耳朵。
耳朵剧痛的真姐儿这就松开手来护耳朵,“哎哟”连声的落下泪来,再就哭着道:“表哥放手。”赵赦提着真姐儿耳朵,斥责道;“过来。”把真姐儿一直提到书架前,赵赦也没有松手。
他还有一只手,就用那一只手取下两本左传,再取下一本论语。两手护着耳朵的真姐儿伸手来夺,赵赦只手上用用劲,真姐儿耐不住耳朵上痛,又去护着耳朵掉眼泪了。
真是太痛了!上阵能舞动几十斤兵器的赵赦的手,这么用力拧着真姐儿耳朵,那痛象是耳朵要被撕开。真姐儿见赵赦一只手翻开书,那脸色随即沉得象要滴水。
又羞又愧又痛又害怕中,真姐儿只是呜呜的哭:“我的耳朵。”眼看着今天,耳朵要不保一只。
赵赦对着书看过,再对着哭泣护耳朵的真姐儿看过,手稍稍松些劲,在真姐儿觉得还是疼痛中。赵赦一手拿书,一手把真姐儿提到书案后。赵赦坐下来,把书放在书案上,拧着真姐儿的手还是不松,面色虽然不豫,却还算平静。冷冷地问:“这是哪里来的?”
“我自己在街上看到的,呜……买回来的……呜,别人都不知道,是我看到后,托表妹们买的。”真姐儿吃痛不过,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去推赵赦的手,再哭道:“表哥轻点儿,好痛。”赵赦松开手,对真姐儿耳朵上看看,已经是拧得通红。真姐儿两只手揉着一只耳朵,那姿势十分可爱,再呜呜的哭:“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别人无关。”
“外面的奴才呢,进来!”真姐儿这样说过,赵赦更生气,用力在书案上拍了一掌,往外面喊道。红笺绿管是惊慌失措进来,赵如赵意听到赵赦生气,也担了小心进来。
才走上一步,就听到房中真姐儿一声:“不要!”
真姐儿扑上来,又拉扯住赵赦的双臂,对他哀求:“表哥你打我一个人,与他们无关,真的,只怪我。”
眼泪哗啦啦,顺着真姐儿面颊往下流,一直滴到赵赦衣袖上。这孩子哭得不是梨花带雨,而是伤心欲绝。赵赦突然没了脾气,见四个奴才进来,挥挥自己另一只空闲的手:“出去吧。”红笺绿管四个人,赶快又退出去。
房里哭声渐止,传来“嘤嘤”低泣,赵赦给真姐儿揉着她通红的耳朵一只,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同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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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同她说什么好。
理当训她,人已经哭成泪人儿一个;不训她,也不想给她好话听。赵赦就只揉着自己今天的新成果——真姐儿的一只红耳朵。
真姐儿站在赵赦身前,已经松开他的手臂,人也不哭了,被揉得舒服了,不忘泪眼婆娑说一句:“谢谢表哥。”赵赦看过来,真姐儿垂下头:“我,我自己揉吧。”赵赦失笑,又忍下去。伸长腿,把真姐儿抱到自己腿上坐着,用心地给她揉她饱受灾难的那只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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