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2/2)

又怎么样呢?难道一害怕,就可以无灾无难、长命百岁?所以只好不怕了。”

他吐出一口气,眼神悠远,道:“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别把我当小孩子。我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我好。”

清孝大喜,一把搂住他,道:“小羽,我真为你骄傲!我喜欢的那个吉野羽,不,浅见羽,已经回来了。你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旁。”

清孝搂得那么紧,他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在那浅蓝色的微光里,在清孝看不见的视野中,他自嘲地笑笑,在心里说:“那个浅见羽死了,三年前就死了,再也回不来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你的小羽。只要你快乐,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灯光非常明亮,象有好几个太阳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在那么炫目的灯光下,他看不清那些医生和护士的脸,只觉得有好多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窃窃私语,他知道他们正在谈论自己,但究竟在说什么他听不清楚,也不关心。

耳旁就是一片模糊的嗡嗡声,一群没有面目的人在灯光后面盯着自己,盯着自己脖子上那个耻辱的标记。

他躺在手术台上,一个指头也动不了,身体完全麻木,上半身裸露在外,感受着手术室里凉飕飕的冷气。无法移动,无法呼吸。就象一张桌子,或者一根脚凳。

“是的,这就是奴隶的生活。你见过有喋喋不休、在主人面前跳来跳去的桌子么?他睁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上空。

金属器械发出叮当的碰撞声,他忍不住想握紧拳头,但无能为力,深度麻醉的身体连一根肌肉都无法扯动,他注定只能躺在调教台上,任人摆布。

人影晃动,一只戴着乳胶手套的手轻轻地擦去了他前额的冷汗,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放松,你不需要太紧张。我们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手术。你不用想任何事,一会儿就结束了。”

隔着那层乳胶手套,他感受到这间冷气十足的房间里唯一的温度。那只手在他的皮肤上移动着,是唯一确知的存在。“放松,把你自己交出来,完全地交出来。你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接受。”

在那刺目的灯光背后,他再次看见那一双仿佛透明到无色的眼睛,冰冷而又炽热,穿越过时空与梦魇,冷冷地注视着他。那只手消失了。那双眼睛也随之而隐没。他闭上了眼睛,强抑住涌到喉头的那声尖叫。恐怖没有过去。也永远不会过去。一只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摸上了他的脖子,然后是另一只。

即使闭着眼睛,他也能感觉到,手术室中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的脖子上。而那目光是冷的,理性的,解剖刀似的锋利,他就是一听无知无识的等待开封的罐头。

那么明亮的灯光,他的过去就那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人前,任人观赏。一个奴隶,一个性玩具。那项圈就是标志。“放松”“你不用想任何事”

他们一面对他说着冷冰冰的毫无诚意的慰藉,一面把仪器拉来拉去,研究哪里下刀。

一旦成为奴隶,永远都是奴隶。那些戴乳胶手套的手拨弄着他的身体,象挑剔的顾客拨弄着肉铺里的肉块。他的身体不属于他。头越来越重,深度麻醉的身体有种完全被物化的不真实感。

意识仿佛飘了起来,和他人一样凝视着手术台上那堆令人厌恶的肉块。

但或许只是错觉,他仍然呆在那具躯体里,以永恒的平躺的姿势,等待别人的使用,或是宰割。而他无能为力。永远无能为力。他张开眼睛,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虚空。

他永远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是一定的。但他还是可以做到不说话,不叫喊,他不要别人见证他的虚弱。

但当光刀切割下来的时候,他还是差一点失态地惊叫。他并没有感到疼痛,却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那焦糊味正来自于自己的肉体,那感觉真是只能用“心惊肉跳”

才能形容!他最终还是没有尖叫出声,并非出于勇敢,而是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人到了最恐惧的时候是叫喊不出来的。于是手术仍在继续,光刀继续切割着他的皮肉,淡淡的焦糊味道漂浮在空中。那清冷淡漠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我的奴隶,永远是”

“这个项圈就是证据,它将代替我陪伴零一生一世,在他死亡的那一刻,仍将束缚在他的脖颈上,直至尸体化为白骨”

跳跃的火光,扭曲的人影,伴随着皮肉烧焦的气味,一直烙印到他的心灵深处,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那个人仍然在这里,和他一个城市,也许一伸手就能抓住他。他惊怖地瞪大眼睛,环视四周,到处是白晃晃的灯光和影影憧憧的人影。

调教师就在那光影之后,冰冷的微笑,戴着乳胶手套的手,说着貌似安慰的话:“放松你不用想任何事”光。摇晃的光。无处不在的光。

他浑身赤裸地沐浴在那惨白的光晕里,身体的所有私处都纤毫毕现,生命中的所有隐私都无所遁形。“你知道你承担不起这些的。没有人能承担得起。放下吧,把一切交给我”

声音中多了一种蛊惑的味道,调教师静静地看着他,眼底似乎闪动着一丝柔情。他像吃了迷幻药似的跌跌撞撞地朝阴影中的调教师奔去,在那里,至少他能找到依靠。

这时他听到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是金属物掉在托盘里的声响。灯光转暗,一只戴着乳胶手套的手用散发着酒精味的纱布替他拭去冷汗。

耳旁传来熟悉的嗡嗡声,依稀在说:“祝贺你,手术很成功!好好休息吧,不用担心。”

这么说,一切都结束了。很好,他终于什么都不是了。连奴隶都不是。他吁了口气,看着手术室的门徐徐打开,清孝微笑着迎上前来。“感觉怎么样?医生说手术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