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遭风遇盗致奇赢 让本还财成巨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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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从来形体不欺人,燕颔封侯果是真。
亏得世人皮相好,能容豪杰隐风尘。
前面那一回讲的是“命”了,这一回却说个“相字”。相与命这两件东西,是造化生人的时节搭配定的。
半斤的八字,还你半斤的相貌;四两的八字,还你四两的相貌;竟像天平上弹过的一般,不知怎么这样相称。
若把两桩较量起来,赋形的手段比赋命更巧。
怎见得他巧处?世上人八字相同的还多,任你刻数不同,少不得那一刻之中,也定要同生几个;只有这相貌,亿万苍生之内,再没有两个一样的。随你相似到底,走到一处,自然会异样起来。所以古语道:“人心之不同,有如其面。”这不同的所在已见他的巧了。
谁知那相同的所在,更见其巧。若是相貌相同,所处的地方也相同,这就不奇了;他偏要使那贵贱贤愚相去有天渊之隔的,生得一模一样,好颠倒人的眼睛,所以为妙。
当初仲尼貌似阳虎,蔡邕貌似虎贲。仲尼是个至圣,阳虎是个权奸;蔡邕是个富贵的文人,虎贲是个下贱的武士,你说那里差到那里?若要把孔子认做圣人,连阳虎也要认做圣人了;若要把虎贲认做贱相,连蔡邕也要认做贱相了。
这四个人的相貌虽然毕竟有些分辨,只是这些凡夫俗眼那里识别得来?从来负奇磊落之士,个个都恨世多肉眼,不识英雄。
我说这些肉眼是造化生来护持英雄的,只该感他,不该恨他。若使该做帝王的人个个知道他是帝王,能做豪杰的人个个认得他是豪杰,这个帝王、豪杰一定做不成了。项羽知道沛公该有天下,那鸿门宴上岂肯放他潜归?淮阴少年知道韩信后为齐王,那胯下之时岂肯留他性命?亏得这些肉眼,才隐藏得过那些异人。还有一说,若使后来该富贵的人都晓得他后来富贵,个个去趋奉他,周济他,他就预先要骄奢淫欲起来了,那里还肯警心惕虑,刺股悬梁,造到那富贵的地步?所以造化生人,使乖弄巧的去处都有一片深心,不可草草看过。
如今却说一个人相法极高,遇着两个面貌一样的,一个该贫,一个该富,他却能分别出来。后来恰好合着他的相法,与前边敷演的话句句相反,方才叫做异闻。
弘治年间,广东广州南海县,有个财主姓杨,因他家资有百万之富,人都称他为杨百万。当初原以飘洋起家,后来晓得飘洋是桩险事,就回过头来,坐在家中,单以放债为事。
只是他放债的规矩有三桩异样:第一桩,利钱与开当铺的不同。当铺里面当一两二两,是三分起息,若当到十两二十两,就是二分多些起息了。他翻一个案道:借得少的毕竟是个穷人,那里纳得重利钱起?借得多的定是有家事的人,况且本大利亦大,拿我的本去趁去利来,便多取他些也不为虐。所以他的利钱,论十的是一分,论百的是二分,论千的是三分。人都说他不是生财,分明是行仁政,所以再没有一个赖他的。第二桩,收放都有个日期,不肯零星交兑。每月之中,初一、十五收,初二、十六放。其余的日子,坐在家中与人打双陆、下象棋,一些正事也不做。人知道他有一定的规矩,不是日期再不去缠扰他。第三桩一发古怪,他借银子与人,也不问你为人信实不信实,也不估你家私还得起还不起,只是看人的相貌何如。若是相貌不济,票上写得多的,他要改少了;若是相貌生得齐整,票上写一倍,他还借两倍与你,一双眼睛竟是两块试金石,人走到他面前,一生为人的好歹,衣禄的厚薄,他都了然于胸中。这个术法别人拿去趁钱,他却拿来放债,其实放债放得着,一般也是趁钱。当初唐朝李世勣在军中选将,要相那面貌丰厚、像个有福的人,才教他去出征;那些卑微庸劣的人,一个也不用。人问他甚么原故?他道薄福之人,岂可以成功名?也就是这个道理。杨百万只因有些相法,所以借去的银子,再没有一注落空。那时节南海县中有个百姓,姓秦名世良,是个儒家之子。少年也读书赴考,后来因家事消条,不能糊口,只得废了举业,开个极小的铺子,卖些草纸灯心之类。常常因手头乏钞,要问杨百万借些本钱,只怕他的眼睛利害,万一相得不好,当面奚落几句,岂不被人轻贱?所以只管苦挨。挨到后面,一日穷似一日,有些过不去了,只得思量道:“如今的人,还要拿了银子去央人相面。我如今又不费一文半分,就是银子不肯借,也讨个终身下落了回来,有甚么不好?”
就写个五两的借票,等到放银日期走去伺候。
从清晨立到巳牌时分,只见杨百万走出厅来,前前后后跟了几十个家人,有持笔砚的,有拿算盘的,有捧天平的,有抬银子的。杨百万走到中厅,朝外坐下,就像官府升堂一般,分付一声收票。
只见有数百人一齐取出票来,挨挤上去,就是府县里放告投文,也没有这等闹热。秦世良也随班拥进,把借票塞与家人收去,立在阶下,听候唱名。
只见杨百万果然逐个唤将上去,从头至脚相过一番,方才看票。也有改多为少的,也有改少为多的。那改少为多的,兑完银子走下来,个个都气势昂昂,面上有骄人之色。那改多为少的,银子便接几两下来,看他神情萧索,气色暗然,好象秀才考了劣等的一般,个个都低头掩面而去。
秦世良看见这些光景,有些懊悔起来道:“银子不过是借贷,终久要还,又不是白送的,为甚么受人这等怠慢?”欲待不借,怎奈票子又被他收去。
正在疑虑之间,只见并排立着一个借债的人,面貌身材与他一样,竟像一副印板印下来的。世良道:“他的相貌与我相同,他若先叫上去,但看他的得失,就是我的吉凶了。”不曾想得完,那人已唤上去了。世良定着眼睛看,侧着耳朵听,只见杨百万将此人相过一番,就查票上的数目,却是五百两。杨百万笑道:“兄那里借得五百两起?”那人道:“不肖虽穷,也还有千金薄产,只因在家坐不过,要借些本钱到江湖上走走,这银子是有抵头的,怎见得就还不起?”杨百万道:“兄不要怪我说,你这个尊相,莫说千金,就是百金也留不祝无论做生意不做生意,将来这些尊产少不得同归于荆不如请回去坐坐,还落得安逸几年,省得受那风霜劳碌之苦。”那人道:“不借就是了,何须说得这等尽情!”计了票子,一路唧唧哝哝,骂将出去。
世良道:“兔死狐悲,我的事不消说了。”竟要讨出票子,托故回家,不想已被他唤着名字,只得上去讨一场没趣了下来。
谁想杨百万看到他的相貌,不觉眼笑眉欢,又把他的手掌扯了一捏,就立起身来道:“失敬了。”竟查票子,看到五两的数目,大笑起来道:“兄这相尊相,将来的家资不在小弟之下,为甚么只借五两银子?”世良道:“老员外又来取笑了。
晚生家里四壁萧然,朝不谋夕,只是这五两银子还愁老员外不肯,怎么说这等过分的话,敢是讥诮晚生么?”杨百万又把他仔细一相道:“岂有此理,兄这个财主,我包得过。任你要借一千、五百,只管兑去,料想是有得还的。”世良道:“就是老员外肯借,晚生也不敢担当,这等量加几两罢。”杨百万道:“几两、几十两的生意岂是兄做的?你竟借五百两去,随你做甚么生意,包管趁钱,还不要你费一些气力,受一毫辛苦,现现成成做个安逸财主就是。”说完,就拿笔递与世良改票,世良没奈何,只得依他,就在”五”字之下、”两”字之上加一个”百”字进去。写完,杨百万又留他吃了午饭,把五百两银子兑得齐齐整整,教家人送他回来。
世良暗笑道:“我不信有这等奇事,两个人一样的相貌,他有千金产业,尚且一厘不肯借他;我这等一个穷鬼,就拚五百两银子放在我身上,难道我果然会做财主不成?不要管他,他既拚得放这样飘海的本钱,我也拚得去做飘海的生意。闻得他的人家原是洋里做起来的,我如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到洋里去试试。”就与走番的客人商议,说要买些小货,跟去看看外洋的风光。众人因他是读过书的,笔下来得,有用着他的去处,就许了相带同行,还不要他出盘费。世良喜极,就将五百两银子都买了绸缎,随众一齐下船。
他平日的笔头极勤,随你甚么东西,定要涂几个字在上面。
又因当初读书时节,刻了几方图书,后来不习举业,没有用处,捏在手中,不住的东印西印,这也是书呆子的惯相。
一日舟中无事,将自己绸缎解开,逐匹上用一颗图书,用完捆好,又在蒲包上写”南海秦记”四个大字。
众人都笑他道:“你的本钱忒大,宝货忒多,也该做个记号,省得别人冒认了去。”世良脸上羞得通红,正要掩饰几句,忽听得舵工喊道:“西北方黑云起了,要起风暴,书收进岛去。”那些水手听见,一齐立起身来,落篷的落篷,摇橹的摇橹,刚刚收进一个岛内,果然怪风大作,雷雨齐来,后船收不及的,翻了几只。世良同满船客人,个个张牙吐舌,都说亏舵工收船得早。等了两个时辰,依旧青天皎洁。
正要开船,只见岛中走出一伙强盗,虽不上十余人,却个个身长力大,手持利斧,跳上船来,喝道:“快拿银子买命!”
众人看见势头不好,一齐跪下道:“我们的银子都买了货物,腰间盘费有限,尽数取去就是。”只见有个头目立在岸上,须长耳大,一表人材,对众人道:“我只要货物,不要银子,银子赏你们做盘费转去,可将货物尽搬上来。”众强盗得了钧令,一齐动手,不上数刻,剩得一只空船。头目道:“放你们去罢。”驾掌曳起风篷,方才离了虎穴。满船客人个个都号啕痛哭,埋怨道:“不该带了个没时运的人,累得大家晦气。”世良又恨自家命穷,又受别人埋怨,又虑杨百万这注本钱如何下落,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上数日,依旧到了家中。思量道:“丑媳妇免不得见公婆,如今本钱劫去,也要与他说个明白,难道躲得过世不成?
“只得走到杨百万家。
恰好遇着个收银的日子,那天平里面,铿铿锵锵,好象戏台上的锣鼓,响个不祝等得他收完,已是将要点灯的时候。
世良面上无颜,巴不得暗中相见。
杨百万见他走到面前,吃一惊道:“你做甚么生意,这等回头得快?就是得利,也该再做几转,难道就拿来还我不成?
“世良听见,一发羞上加羞,说不出口,仰面笑了一笑,然后开谈,少不得是”惭愧”二字起头,就把买货飘洋、避风遇盗的话说了一遍,深深唱个喏道:“这都是晚生命薄,扶持不起,有负老员外培植之恩,料今生不能补报,只好待来世变为犬马,偿还恩债。”说完,立在旁边,低头下气,不知杨百万怎么发作,非骂即打。
谁知他一毫也不介意,倒陪个笑脸道:“胜败乃兵家之常。
做生意的人,失风遇盗之事,那里保得没有遭把?就是学生当初飘洋,十次之中也定然遇着一两次。自古道:‘生意不怕折,只怕歇。’你切不可因这一次受惊,就冷了求财之念。譬如掷骰子的,一次大输,必有一次大赢。我如今再借五百两与你,你再拿去飘洋,还你一本数十利。”世良听见,笑起来道:“老员外,你的本钱一次丢不怕,还要丢第二次么?”杨百万道:“我若不扶持你做个财主,人都要笑我没有眼睛。你放心兑去,只要把胆放泼些,不要说不是自己的本钱,畏首畏尾,那生意就做不开了。自古道:‘貌不亏人。’有你这个尊相,偷也偷个财主来。今晚且别,明日是放银的日期,我预先兑五百两等你。”世良别了。到第二日,当真又写一张借票,随众走去。只见果然有五百两银子封在那边,上面写一笔道:大富长者秦世良客本。
众人的银子都不曾发,杨百万先取这一宗,当众人交与世良道:“银子你收去,我还有一句先凶后吉的话分付你。万一这注银子又有差池,你还来问我借。我的眼睛再不会错的,任你折本趁钱,总归到做财主了才祝”众人都把他细看,也有赞叹果然好相的,也有不则声的,都要办着眼睛看他做财主。
世良谢了杨百万回来,算计道:“他的意思极好,只是分付的话决不可依。他教我把胆放泼些,我前番只因泼坏了事,如今怎么还好泼得?况且财主口里的话极是有准的,他言才那先凶后吉的言语,不是甚么好采头,切记要谨慎。飘洋的险事断然不可再试了,就是做别的生意,也要留个退步。我如今把二百两封好了,掘个地窖,藏在家中,只拿三百两去做生意。
若是路上好走,没有惊吓,到第二次一齐带去作本。万一时运不通,又遇着意外之事,还留得一小半,回来又好别寻生理。”
算计定了,就将二百两藏入地窖,三百两束缚随身,竟往湖广贩米。路上搭着一个老汉同行,年纪有六十多岁,说家主是襄阳府的经历,因解粮进京,回来遇着响马,把回批劫去。到省禀军门,军门不信,将家主禁在狱中。如今要进京去干文书来知会,只是衙门使用与往来盘费,须得三百余金。家主是个穷官,不能料理,将来决有性命之忧。说了一遍,竟泪下起来。
世良见他是个义仆,十分怜悯,只是爱莫能助,与他同行同宿,过了几晚。一日宿在饭店,天明起来束将,不见了一个盛银子的顺袋。世良大惊,说店中有贼。主人家查点客人,单少了那个同行的老汉。
世良知道被他拐去,赶了许多路,并无踪影,只得捶胸顿足,哭了一场,依旧回家。心上思量道:“亏我留下退步,若依了财主的话,如今屁也没得放了。”只得把地窖中的银子掘将起来仍往湖广贩米。
到了地头,寻个行家住下,因客多米少,坐了等货。一日见行中有个客人,面貌身材与世良相似,听他说话,也是广东的声音,世良问道:“兄数月之前,可曾问杨百万借银子么?”
那客人道:“去便去一次,他不曾有得借我。”世良道:“我道有些面善。那日小弟也在那边,听见他说兄的话过于莽戆,小弟也替兄不平。”那各人道:“他的话虽太直,眼睛原相得不差。小弟自他相过之后,弄出一桩人命官司,千金薄产费去三分之二。如今只得将余剩田地卖了二百金,出来做客。若趁钱便好,万一折本,就要合着他的话了。”世良道:“他的话断凶便有准,断吉一些也不验。”就将杨百万许他做财主,自己被劫被拐的话细说一番。
那客人道:“我闻得他相中一人,说将来也有他的家事,不想就是老兄,这等失敬了。”就问世良的姓名,世良对他说过,少不得也回问姓名,他道:“小弟也姓秦,名世芳,在南海县西乡居祝”世良道:“这也奇了,面貌又相同,姓又相同,名字也像兄弟一般,前世定有些缘分。兄若不弃,我两个结为手足何如?”世芳道:“照杨百万的相法,老兄乃异日之陶朱,小弟实将来之饿莩,怎敢仰攀?”世良道:“休得取笑。”
两人办下三牲,写出年纪生日,世芳为兄,世良为弟,就在神前结了金石之盟。两个搬做一房,日间促膝而谈,夜间抵足而睡,情意甚是绸缪。
一日主人家道:“米到了,请兑银子买货。”世良尽为弟之道,让世芳先买。世芳进去取银子,忽然大叫起来道:“不好了,银子被人偷去了!”走出来埋怨主人道:“我房里并无别人往来,毕竟是你家小厮送茶送饭,看在眼里,套开锁来取去了。我这二百两不是银子,是一家人的性命。你若不替我查出来,我就死在你家,决不空手回去!”主人家道:“舍下的小厮俱是亲丁,决无做贼之理。这主银子毕竟到同房共宿的客人里面去查,查不出来,然后鸣神发咒,我主人家是没得赔的。”
世芳道:“同房共宿的只有这个舍弟,他难道做这样歹事不成?”主人道:“你这兄弟又不是同宗共祖的,又不是一向结拜的,不过是萍水相逢,偶然投契。如今的盟兄盟弟里面,无所不至的事都做出来,就是你信得他过,我也信他不过。”世良道:“这等说,明明是我偷来了,何不将我的行李取出来搜一搜?”主人家道:“自然要搜,不然怎得明白?”世良气忿忿走进房去,把行李尽搬出来,教世芳搜。
世芳不肯搜,世良自己开了顺袋,取出一封银子道:“这是我自己的二百两,此外若再有一封,就是老兄的了。”主人家道:“怎么他是二百两,你恰好也是二百两,难道一些零头都没有?这也有些可疑。”就问世芳道:“你的银子是多少一封,每封是多少件数,可还记得?”世芳道:“我的银子是血产卖来的,与性命一般,怎么记不得?”就把封数件数说了一遍。主人家又问世良道:“你的封数件数也要说来,看对不对。”
世良的银子原是借来就分开的,藏在地下已经两月,后面取出来见原封不动,就不曾解开,如今那里记得?就答应道:“我的银子藏多时了,封数便记得,件数却记不得。”主人家道:“看兄这个光景,也不像有银子藏多时的,这句话一发可疑。如今只看与他的件数对不对就知道了。”竟把银子拆开一看,恰好与世芳说的封数件数一一相同。主人家道:“如今还有甚么辨得?”就把银子递与世芳,世芳又细细看了一遍道:“数目也相同,银水也相似,只是纸包与字迹全然不是,也还有些可疑。”主人家道:“有你这样呆客人。他既偷了去,难道不会换几张纸包包,写几个字混混?如今银子查出来了,随你认不认,只是不要胡赖我家小厮。”说完,竟进去了。世良气得目定口呆,有话也说不出。
世芳道:“贤弟,这桩事教劣兄也难处。欲待不认,我的银子查不出,一家性命难存,欲待认了,又恐有屈贤弟。如今只得用个两全之法。大家认些晦气,各分一半去做本钱,胡卢提结了这个局罢。”世良道:“岂有此理,若是小弟的银子,老兄分毫认不得;若是老兄的银子,小弟分毫取不得。事事都可以仗义,只有这项银子是仗不得义的。老兄若仗义让与小弟,就是独为君子;小弟若仗义让与老兄,就是甘为小人了。”世芳道:“这等怎么处?”世良道:“如今只好明之于神。若是老兄肯发咒,说此银断断是你的,小弟情愿空手回去;若是小弟肯发咒,说此银断断是我的,老兄也就说不得要袖手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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