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2)
p; 为了希腊,为了米尔弥多涅斯人的的荣誉,甚至为了解脱嫉妒(一厢情愿深爱的男人为美女倾倒),帕特洛克罗斯披阿喀琉斯的战甲上阵。
短暂的小胜利之后,战场上被赫克托耳杀死。听见堂兄和床伴的死讯,阿喀琉斯震怒之余伤痛欲绝,也看见了命运的结局:死在这战场上为真诚爱过自己的那颗心,为了复仇和荣誉。
他重新披甲上阵,城下公开挑战,以最残酷的方式杀死了赫克托耳。不久,死在紧接着的下一场大战无边血泊里。
他践了与命运的约以短暂生命为代价,赢得了光荣,和众神的尊敬。纱帘后温柔昏黄的光线里,看得清楚陈垦陌生的温柔眼神,并不是给自己的。
麦迪觉得胸口有些东西在灼痛,必须说点什么,来解开窒息般的沉重:“阿喀琉斯生命的意义,在于赢得荣誉。他无法爱。即使接受爱,也得到不相应的狂喜和温柔。而家明,好像也不知道为另一个人痛苦的滋味。
也许他的血液里面,真活着一个阿喀琉斯?他不需要名利风光,也得不到完美的感情。命运注定,他只渴求类似‘生命的圆满’、‘告别渎神的冷漠’这种形而上的目标。”
“海神的后代,只为友谊动容?还真觉得,杨家明血脉里有海的影子。”生在贫困海边,惊涛骇浪里挣扎求生存、艰辛成长的陈垦,是否正因为这种接近死亡的危险魅力,迷恋上这个奇特的灵魂?他不能回答。
“没想到一醒过来,就听到这么动人的赞誉。”家明低笑的声音响起来,两个心事重重的人都着实吓了一跳。
“觉得怎么样?好点了?”麦迪艰涩地问。家明感激地伸手紧紧拥抱身边老友,安心嗅着如麦迪的心一样清新的细微柠檬沐浴露味道。得益于为保持优美体型和肌肉力度而不间断的健身锻炼,杨家明的身体底子其实相当好。
虽然那些伤看起来浑身血淋淋很可怕,毕竟混乱中的厉泰铭下手并不重,及时治疗和接近36个小时的昏睡非常有益,除了被硬性撕开的肛门括约肌还不能正常使用,差不多已经可以算是大致恢复健康。
下决心忽略可耻伤口刚上完药的清凉感和少许不适,抬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事了唯一可以抱怨的是,睡太多,头有点痛。”
无故受惊的是陈垦这个灿烂绝伦的表情,顿时击中原本刚硬的神经,令他心律不齐。不知道陈垦为什么脸色不善,家明试着帮麦迪找点话题:“听见你们在讨论阿喀琉斯,和命运。”
“以及阿喀琉斯和你可能的关系,或者你的命运。”麦迪笑。毕竟更熟悉陈垦一贯冷而硬的表情,当然看出来,他只是震动,并没有不高兴。
既然家明有兴趣开口,也就顺着往下说,希望气氛热闹点,不至于尴尬看惯了男人被家明无心的缥缈一笑俘虏,更看多了疯狂的迷恋、热情洋溢的追求和火烫的情欲光芒被家明弃置如敝履。
陈垦是自己的男人,如果胆敢对家明流露好感,或许会遭遇加倍的刻意忽略和狼狈。出于自尊,他情愿勾引出家明的理论癖来,话题扯得越玄越好。
“我的命运?”家明叹息“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是异乡人﹐身体就是灵魂的坟墓。然而决不可以自杀以求逃避命运是我们的主人。没有他的命令,我们就没权利逃避。”
麦迪寒颤:“别说这种生不如死的话家明,我们三个人互相承诺过的,要尽量快乐。”“毕达哥拉斯派的信条。”没等家明开口,陈垦若有所思地像自言自语“你还真喜欢这种神秘气质的哲人。”
诧异的看看陈垦,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句话的来历。家明突然调皮一笑,用古雅的语言对他念了一大段话。愣一下,陈垦干脆地:“听不懂。”
“他最要命的就是一点都不肯装懂。”麦迪帮着调节气氛,对家明笑“知道你学问大,别为难人了说的是什么鬼话?”
“拉丁文其实不够原版。可惜这世界上很少有人真的能用当年的发音念古希腊文做人最大的尴尬,就是本来以为是你历经痛苦才得到的一点宝贵心得,不过是再次演绎人家几千年前早就写好的结论。
比如刚才念的那段话,倒像是恩培多克勒专程为我写的。”家明老实又念一遍:“必然之神古老又永恒的神诫:漫长岁月就是命运惩罚的方式。
只要你罪恶地用血玷污了手﹐必定要远离幸福,游荡三万年。托生为种种不同的有生形式﹐跋涉一条又一条劳苦的生存道路:强有力的气赶你到海里﹐海浪冲到地上,地任你被烈日照灼﹐又投回气的漩涡每种全都不接纳你。
现在,我就是这样一个见拒于神的亡命者和流浪儿。”作为曾经攀登某党险峻阶梯的成功者,陈垦当年曾苦苦研究过被奉为一个国家理念指南的辩证唯物主义。一开始真诚信奉,后来渐渐觉得,需要更多理论指导,才能看透现实的迷雾,试着涉猎黑格尔的唯心辩证法,来帮助理解马克思的哲学。
最后,反而迷恋上了古希腊哲人们正视世界、简单欢乐的风格。他当然知道希腊人对命运的解释:每个人每件事都被先验规定。
众神之父宙斯也要服从统御万物的法令命运。超奥林匹斯山力量的至高法则惩罚放肆﹐不断恢复永恒秩序,使之不被侵犯者破坏。阿那克西曼德的表述最清楚:“万物所由之而生﹐万物消灭后亦复归。”
命运,何等沉重冷峻的枷锁。陈垦不禁有点急,心一紧,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总记得这些怪命长的屁话?”
“因为生命本身太丑陋。”家明轻轻叹息。麦迪悲哀地看着家明。这点子在心里翻来覆去千百遍的惆怅,以前他从来不肯宣之于口朋友是懂得的,但只有男人才能安慰陈垦,你真的想安慰家明的伤痛吗?我们之间,又算什么?“自己不肯高兴,别随便怪命。”
恶狠狠阻止家明继续伤感。陈垦很想把这个轻轻叹喟的人死死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让他不瑟缩。可是,他不敢。不敢赌。怕丢掉已经到手的这点信任,和亲近。
“怪自己好了现在我好像有点弄清楚,你当时在场,看见了我的丑样子。厉泰铭醉得短时间失去知觉,被我引诱挑逗,逼到了男人的情欲极限,又不想跟瞧不起的我做ài,急得差点想自残害他那么狼狈,是因为我试图违抗命运。
我想知道有生第一次迷恋一个男人,是否能拯救无情阿喀琉斯是单纯的不爱,而我,是残破得没资格爱。”家明尽量简洁说清楚真相。自私的迷恋早在皮鞭下粉碎,还是不希望自己的行径连累无辜的人。
即使昏迷中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绝对可以猜到,陈垦既然会接自己回家来疗伤,多半会对厉泰铭不利看过费城的人大多知道,老板不恨员工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但一定会很不满下属身上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会觉得受到了蒙蔽,然后,恼怒。听见面前人伤得几十个小时起不了床,还殷殷为厉泰铭辩护,陈垦格外不爽。
隐约的郁怒似乎又开始翻腾。实在不想再亲自参观这张脸上虚弱但依然让自己心跳失常的微笑,以及家明为刚被自己逐走的家伙说话。叮嘱麦迪一句“别忘记吃饭”转身欲走。觉得衣襟被拉住,心一软,掉过头来。
面前,是家明真诚温软的笑容:“一向坚信,麦迪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最适合安一对天使翅膀的。但还是忍不住要说,能有你这样的男人在他身边,真幸运。你们是我见到的情侣里面,最有资格幸福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陈垦摆摆手,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