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御赐驸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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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早朝,须于午夜起床,前往午门集候。午门乃宫城正门,中间为御道,平日不开,左右两阙供当值将军、宿卫执杖旗校等出入,又于左右两掖各开一门,即左、右掖门,为百官入朝之门。

然而今日,正中御道,天恩浩荡,要出入一人。

待漏诸臣,不论是静坐北、中、南三楹的学士,还是围坐板房的学士,此刻皆各怀心事。这份心事,在卯时初刻,一身绯袍的少年领旨静站御道时,达到顶峰。御道,今日果为状元二开。

少年临迈足时,侧头望向静站勋戚班的明胤,袖底纤指微微一动,仿似想让他拦他莫走。

人生南北多歧路,踏出去,难回头。

他怕自己就此回不了头。

鸣鞭,过桥,列班,钟鼓司奏乐,帝上御座,五拜三叩礼后,早朝开始。简略的奏报结束,今日的重头戏方粉墨登场。在太监尖锐的宣旨声里,新科状元再次入殿。

少年渠顶插金花,十字披红,在朝阳喷薄下愈发夺目,人景相融,血红一片。

皇帝的女儿状元的妻,这句曾半开玩笑的话,如今是真要珠联璧合。

廉衡正了正绯袍纱冠,抬靴进殿,至殿中央,停步撩袍,跪倒行礼,又随旨意缓缓起身,进退周旋,咸有规矩,但瞧他霞姿月韵风骨卓绝,叫旁人忍不住在他身上睃来睃去。明皇首次认真地打量他,第一眼清秀有余身高不够;第二眼唇红齿白略显绵弱;第三眼眉目伶俐正气很足,不能说神龙马壮,却也十分地秀色可餐。难怪他宝贝女儿,非看上这一介布衣。

打量完毕,王肃然正色,也未讲多余闲话,只挥了挥手叫司监宣旨。

司监颔首,拾起玉案上的黄绫圣旨,尖嗓高唱:

“新科状元廉衡接旨。”廉衡再做跪倒,伏首听旨。

“册廉衡为驸马诰:夫妇之道,人之大伦,婚姻以时,礼之所重,帝女下嫁,必择勋旧为期,此古今通义也,朕今命尔廉衡为驸马都尉,择日完婚。尔当坚夫道,毋宠,毋慢,永肃其家,以称亲亲之意,恪遵朕言,勿怠。另,观尔天资聪颖,嵚崎磊落,褆躬淳厚,兹以覃恩封尔为‘太常寺少卿’,延承清白之风,嘉兹报政,用慰显扬之志,畀以殊荣。”

廉衡在听到“驸马”二字时还是不免腿软,袖内寒拳紧握,在司监“钦此”声里,磨圆声音接旨道:“微臣,领旨谢恩。”

谢恩二字出口,侍立大殿的明胤眼底深深宕起一层波澜。

傍其左前方的明晟心满意适微微一笑。

而勋戚班里的轻裘大带褚心虑更是温和一笑,低低自喃声“有意思”。显然,廉衡之胆已超乎他想象,游戏亦愈发有趣了。他一瞬觉得,自己当年对这小女孩寄予的厚望已物超所值,不管是金银冢,还是明胤,仿佛一切都已在他鼓掌之中。虽说她半路反咬一口跑栖别处,乍一看忘恩负义,仔细品却是锦上添花。

大殿鸦静时,少年壮了壮胆,温声进言:“陛下,微臣尚有一事恳请,乞求容禀。”

明皇深深看他眼,又看眼明胤,语气沉缓却不容置疑:“状元,你可想好了再说。”

廉衡:“公主秀外慧中,资质瑰丽,微臣荣赐驸马乃三生之幸。然臣尚未及冠,序齿又轻,诸事不懂,恳请陛下,将大婚延迟一年两载,待微臣能为陛下尽忠效力时,再求公主风光出降。”

明皇闻言失笑,看眼他胡子未发的白面盘,道:“你这请求倒也中肯,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会读帝王经略呢。”明皇说着笑出声来,众臣跟着抿笑,“公主出降,筹备本就要花费一年半载之时间,不若这样好了,一年后再叫光禄寺准备婚礼所需,准备好了,再叫钦天监择个良辰吉日即可。”

“微臣,叩谢皇恩。”

“平身吧。”明皇望着殿中少年,总觉他身上有股王侯将相之遗风,三年前他就叫金翼将他老底翻了个个儿,又拧又榨,却并未能滴出一滴实质性东西。这叫他心上总有丝惴惴不安,好在并不强烈,若如明胤那般强烈浓郁,怕早已宁可错杀不可错放了。

廉衡方方起身侧立,礼部尚书周邦仪,在敖广横眉立目示意下,只好苦口出列:“陛下,老臣有话容禀。”

明皇显然不想听礼部那一套陈词:“爱卿有何话要讲啊?”

周邦仪轻咳一声,面有难色:“陛下,公主下降,自古乃功勋世家或殷实人家之子弟,状元寒门出身,只怕……”

“朕不是已经越级,封他为太常寺少卿了?”

“陛下”,敖广沉声站出,“依祖制,状元受封编撰,入翰林院韬养三年,成绩优异方可出馆任职,或责派六部任主事御史或外放到地方为官。可如今,陛下无故将他从贱民之身升任四品少卿,可谓不妥。”

“臣附议”,户部尚书纪盈出列跟道,“天下官吏,哪个不是从六品编撰七品编修或各部主事、地方小吏一步一步升任上来的,有的甚至十年二十年还在地方当着小吏。所有要员的升级上任,都是用资历能耐,十年二十年一步步熬出来的。设若此次,为状元开河,越级越年青云晋升,恐伤天下诸官赤心。”

“臣附议”,兵部尚书熊韬略亦赫然出列。但因他武人心思,脑慢嘴快,未经人点拨下,嚼半天也只能再嚼句,“这不公平,伤大家伙心。”

武人说完,又有三四个左党羽毛,在敖广脸色下出列附议。

亦有几耿直清流,不管廉衡水深水浅,单凭失公,而站出来反驳。

马万群对廉衡虽也深恶痛恨,但太子的须他也没胆拨,因而他们既不落石也决不帮腔。

明晟看着出列反对的十几个要员,不免头疼。虽有想过要遭人反对,但没想到敖党会反对的这么执着。然而他执意闭声,留廉衡独自抗旗,也算在考验他究竟适不适合朝堂争斗。末了看眼四海波静的明胤,亦沉默侍立。

明皇游目众臣,脸色渐愠,望向羽睫低垂、一副风调雨顺的少年,道:“状元,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廉衡恭答:“敬老尊贤,待诸位大人道尽,微臣再统一致歉。”

明皇这便又看向众人:“谁还有闳意妙指,不妨一并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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