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亲情难却(2/2)

经昏迷得人事不省了,那牙关儿咬得交紧紧的,眼珠子瞪得明镲镲的,头发竖得直立立的,胳膊腿儿颤得格晃晃的,一副要放命的架势。

听见顺喜儿一声喊,竟一下子坐了起来,对他老婆说:“不好了,死去的大伯勾命来了。”他老婆正想劝说几句宽心的话,那门扇“哗啦”一下被推开了。只见顺喜儿手提着两盏血红的灯笼,泪麻麻地站在那里。

于老三一见顺喜儿,一屈膝跪了下去“叭叭叭”连磕了三个响头,口里清清楚楚地说道:“大哥哥,你前面走,我后边就跟着来了。到现在我也明白了。娃不上树是狗追的,倒灶鬼庙是自己盖下的,谁要我只图一时自在做下了那些没底凉活,生生将大哥你也牵扯进去。

到现在我的时分已就尽了,咱们望乡台上再细拉根芽。”说完竟一扑身子撞在门扇上,顿时七窍流血,四肢抽搐,一命归天去了。

等到翠花儿和于小辉与那个捎话的村人到来时,这院子里已经哭叫成一团,驴贩子胡二已经把六十六张生白麻纸剪成“岁数纸”高高地挂在倚墙的大树上了,于老三的老婆也早已哭哑了嗓子,只能一巴掌一巴掌地拍打炕沿放声干嚎了。

村人昼夜不停地挖坟合棺,第二天就将于老三葬在老杜梨树峁上于老大的坟荦旁边。时光如白驹过隙,日月似金梭飞穿。才见河道冰,又绿岸头柳,转眼工夫两个年头过去了。

古人说:人活一世,五味俱全。年轻时不风流是呆汉,中年时不稳重是莽汉,老年时不怀旧是无知无识的骚情汉。

在这两个年头村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那村道儿宽了,村落儿新了,就连对面山老杜梨树峁上的乱坟冈子也焕然一新了。

这其中最明显的改变要算村里的人。人们再也不像当年那样动不动就驴日崖娃娃地骂人,干球磕得后脑勺儿爆响,而是添了几分不古不今的文明,增了几样不中不洋的礼貌。

见面打招呼,讲究个露齿,隔沟谈生意,要的是有韵无腔。喝茶水,使了指头讲免跪,抽香烟,撮了嘴唇不出声。

反正是电视上有什么,大家就学什么。争先恐后,蜂拥蚁集。田二寡妇终于没能和织席老汉恋出个究竟,而是和驴贩子胡二携手进了洞房。

究其原因不外两点:其一是织席老汉的摩托车翻了崖,生生地跌断了一条腿,其二是驴贩子胡二发财了,除去外面的买卖之外还给村里开了一个杂货店。

那店就开在田二寡妇的院子里,生意红火得令人眼花缭乱。于小辉不教书了。他觉得教书划不来,白白地耗费工夫。

而是摇着铃儿串户儿收罗些针头线脑,猪鬃鞋底,啤酒瓶子之类的小玩艺儿。可喜的是收入可观,唯有妻子凤姑仍旧死板着个脸儿不言笑,任谁凑过去看上半天也看不出个表情来。

村里人都懒得理她,说她没意思。拴牛儿和娥儿两口子又回到村里来了。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终归是亲情难却,热土难离啊!在这所有的人里边,变化最大的要算顺喜和翠花两口子了。顺喜变得温和,成天起来只是埋头干石活,再也不多事了,翠花变得文静了。

有事做活儿,无事站在捡畔上朝河道里张望,看见什么都笑嘻嘻的。这两口子还生了一个小男孩,胖乎乎的,最招人喜爱。

翠花的爹妈隔三过五便来看外孙子,喜欢得像什么似的,总是忍不住地笑。除了以上变化外,村里还有一个最特殊的变化。那就是家家门前添了一盏红灯笼。说起来是避邪,实际上是图个装饰美观。

外村人一下就能看见这小小玩艺招眼睛,村里人反倒不觉得。他们反而看见没挂灯笼的门楣怪不济济的,像条没尾巴的驴。话说有一日正是那青光明媚,绿柳翻新的好时光。

顺喜和翠花所生的小儿子过三周岁庆日。这两口子原本想蒸上二升软米糕,打上几斤散白酒,煮一颗嫩猪头,烩一锅宽板粉,将就着打发了这件差事。

谁知翠花的娘老子偏偏不依。这老两口看见自己那亲家公死了,亲家婆终日痴眉楞眼,一问三不知的,就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只是个心疼。

竭力纵恿女儿、女婿趁这个机会大大风光一场。一来图个外孙儿吉利,二来为的是脸酗上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