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业交加(八)(2/2)
看到云儿,老板娘不由得惊叹一声:“太美了!”。
有多美呢,只见她:
粉黛玉容菱花面,面似桃花三月鲜。
鲜红点点樱桃口,口内贝齿银牙含。
含情一双秋波眼,眼赛灵杏柳眉弯。
弯眉好像江心月,月含丹朱似春山。
山峰峻岭白玉柱,柱似三根鼻胆悬。
悬挂金环坠双耳,耳戴八宝紫金钏。
钏成樱花勒发髻,髻戴两对松叶珊瑚簪。
簪挑珍珠好几串,串串都把菱角穿。
人立门前将看去,真就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真是一个绝代的女风流。
“这姑娘真是俊俏”,老板娘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拉过了云儿的手,却见得那柔荑般的素手上满是刀刻剑画的伤痕;半露着的肩膀和脖颈,也带着长条的伤口,老板娘的脸突然变了,说:“姑娘,你这样的身体可不行,唉,得想办法遮一遮。”
“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要不给你刺青吧。”
“我不。”云儿表现得很冷澹,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着,一心只想拿回自己的刀,手刃仇人,现如今却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
“这由不得你。”
老板娘一拍手,当即来了数名打手,抓住了云儿。只叹得云儿现如今是有伤在身,手无寸铁,被那几人钳住,动弹不得,硬押着进了一间房。
“你放开我!”云儿挣扎着,却是怎样也挣脱不开,这时,一名打手一记手刀打在了云儿脑后,她当即昏死过去。
云儿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过去很多天了。自己正趴在被窝里,她试着动了下,感到全身的皮肉都在痛,她起身一看,自己前身被刺了个图桉,胳膊和腿上也是。云儿低吼了一声,拖着这幅残躯来到镜子前,背对着,扭过头一看,满背都是被纹上的图桉,云儿怒骂一声,然而时运至此,终归是无可奈何。
若说这刺青好看吗,确实好看,这一身的刺青,出自丹青名家之手,上画着:崇山峻岭,流云飞花,一条靛青勾画的毒蛇绕着赤红的牡丹花,从身后蔓延到前胸,画在这一身雪练似的白肉上,似是玉亭柱上铺着阮翠,若赛锦体,任谁都输给她。
然而云儿还是初来时的状态,郁郁寡欢的。来人说话,也不搭茬,独来独往的。别的人都想尽了办法让自己被来到这里的人看中,唯独云儿一直坐在最后面,冷眼看着这一切。
一连过了几月,云儿的身子恢复得很好,又变得和原先一样的丰腴明艳,但是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她每天都坐在笼子里的最后面,尽力避免客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后来,没有办法,必须要登台去演了,就这样,她一点点的接受了,妥协了。
在客栈中,云儿一边接受着治疗,一边讲述着她之前的生活。
玄藏是个局外的人,他也不知道怎么插进这几人的谈话中去,这时,玉涟心端着一盆染血的纱布,走到玄藏身边道:“玄藏,我们出去走走,让这两人好好聊聊,故人重逢,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嗯,也好。”
“走吧。”
屋子里只剩下月儿和云儿。
云儿开口问她说:“月儿,你来这里,是做什么来了?”
月儿惨然一笑,说:“陪主子散心。”
“你这位主子不一般啊,她是做什么的?”
“她,是玉涟心。”
“玉涟心!那不就是此前灭亡了我们梁国的那个,云朝皇帝吗?月儿,你怎么能服侍仇人!你忘了梁国的血海深仇了吗!”
月儿说道:“我试了好几次,想要刺杀她,但是都没成,我跟她相处了很久,总觉得……现在再让我杀她,我会下不了手。”
“月儿?”
“云儿,先别说了,养伤要紧。”
名叫云儿的人眼神瞬间变得极冷,看着月儿,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月儿,既然她就是玉涟心,那我,必定要杀了她,给梁国报仇,月儿,你帮我一把,可以吗?”
月儿说道:“你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我们两个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你没亲眼见过她杀人,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强……放弃吧,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吧。她已经是个老人了,没有多少年的生命了,我们却还年轻,不是吗?我们有大把的时间,而她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你何必要执着于此呢?”
云儿推开月儿道:“你走!你不是我的姐妹了!你背叛了梁国,站在了仇人的那边,你是我的敌人了!”
月儿怔住,许久后,才说道:“云儿,不要再沉浸在那些仇恨里了,解决不了问题的,你知道我进城的时候,看见了什么?看见许多战败国的人,那些沦为战俘的人,他们像奴隶一样活着,可他们还活着呢,如果玉涟心死了,被刺杀了,这些战俘会成为首要怀疑的对象,你觉得到那个时候,他们还有命在吗?”
“我……”
两个人一同陷入沉默。
外面,玉涟心和玄藏并着肩走在敦煌的街道上,玄藏指着远方说道:“莫高窟就在那边,那就是我家的产业,现在应该是我弟弟在管吧。”
“我有时候很羡慕你们这种会画画的人,可以把自己想的见的都记录下来,那种感觉,一定很奇妙吧。”
玄藏道:“不止是奇妙,还是奇幻。”
“真的好厉害……”
玄藏道:“先不说这个,我有一件事,得跟你说一下,那个云儿她是梁国的遗民,月儿也是,你当初可是把梁国毁得七七八八,这两个人肯定十分恨你,你还留着那个月儿在身边,你可要当心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她就会在背后给你捅刀子。”
玉涟心道:“我知道,不过,就她的那个程度,即便是背后捅刀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起来,也快到论剑大会的日子了,你还会参加吗?”
“我就不参加了,在幕后看着孩子们就行了。”
“总之,一切都小心一些,你啊,仇家到处都是,可千万要记住,无论是谁,都不能完全相信。”
“知道啦知道啦,这么唠叨,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爹呢。”
“我要是你爹,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我早就气死了。”
“去去去。”
玄藏笑着说道:“好了,不跟你闹了,咱们继续走一走吧。”
“看着他们那样,其实,我感觉自己犯了大罪。”
“他们?你指那些战俘?”
“是啊,我真是个大罪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功业与罪恶,本来就是相伴而生的。你若是一直纠结这个,你病情还会复发。”
“哦……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