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业交加(二)(2/2)
她不在意,却有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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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从脚步声判断,来者是个很优雅的人,她的步子轻盈,没有那种女王的霸气感,也没有画舫河船女的轻佻,感觉就是一个集天下仙气于一身凝化成的仙女下了界。
月儿回头看向她,来者是个高挑的白衣女子,雪白的长发松散地绾了下,头上的白色小花平添了三分俏皮,她和月儿一样,都有着一双秋水剪成的眼睛,但又有些许不同,月儿的童中藏着恨意与乡愁,而她的童里却是温柔与知性。
“琵琶不是你这么弹的,看看,手指头出血了吧。”
白衣女子语气中满是温情,这是月儿在那场战争之后听过的最温柔的话,那一刻,她的心里涌出一丝阔别已久的暖意。白衣女子来到了她的身边,轻轻的坐下,握住了她受伤的手,用手帕擦着流出的血。
“从来没有人像这样握住我的手,他们甚至不愿意接过我这双手拿过的东西。你是第一个愿意拉我手的人,谢谢。”
月儿的声音轻浅,语气中带着难尽的苍凉,令人不禁想要打探她的过去,但是那个白衣女子并未多问,她只是拿起了月儿那断了弦的琵琶,拨动着剩下的丝弦。
她的技巧出神入化,那把断了弦的琵琶,似乎是天上的女神在弹奏,竟然也鸣出动人心弦的天籁之音,只是缺了一根弦的音,显得有些吊诡。突然间,音色一转,丝弦之中迸发出刀剑相撞,金戈铁马之声。
白衣女子一边弹着,一边开口唱道:“寻常巷陌,斜阳草树,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那曲调,无法想象是一个柔弱女子弹奏出来的,那首词,也不似一个柔弱女子会唱出来的,可是她就这样弹唱着,道出了一个武人的落寞和不甘,豪情与理想,在洛京的温柔乡中被磨成了碎渣。
唱罢,她问月儿,语气仍是温柔:“你是这条船上的河船女吗?”
月儿点点头。
白衣女子道:“它的弦不行,需要换掉。先借给我吧,明天我给你送回来,保证和新的一样。”
“你为什么……会关心我。我们不认识的吧?”
“因为你需要被关心。”白衣女子微笑道,“好了,夜色已深,早睡哦。”
白衣女子远去,留给月儿一个谪仙般的背影。
翌日,一整个上午,都是冷冷清清的,这洛水河畔的画舫,要到下午才开始有点人气,而傍晚时分,才算是热闹起来。
月儿独自窝在画舫里的一个小舱内,窗前的花瓶里,一朵鲜红的牡丹已经蔫了,垂头丧气,和屋里的红衣女人一模一样。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警觉地站在了门口,手攥成一个拳头。那个脚步声不是昨晚的白衣仙女,而是来自数个男人。
坏了,是朝自己这儿来的。
她已经不复去年的炙手可热,一个过了气的河船女,根本没有抗拒生意的权力,无论对方是什么人,她都只能接受,可是好几个人来就属实不地道了。月儿推开门想要避一避,却正巧撞见了这几个男的。他们有三个人,肌肉虬结,充满了力量感,模样还算端正,是三个勐汉,为首一人指着她说:“月儿姑娘吧,嘿嘿,找的就是你,听说你是西域女人,技术很好,正好,来伺候我们三位!”
“那个……您这样,不合适吧。”
“钱少不了你的。平常你开价多少,爷给你翻倍。”
“我可是有点接受不能。”月儿说罢拧头就跑,大长腿一窜五六米,一眨眼就跑没影了,三人立马来找老板娘理论,很生气的说:“咱可是给你付了大钱了,这见一面就跑了是怎么个意思?你是不是诈我们呢?”
“哎幼,这位爷,哪儿敢啊,这西域小丫头,不知礼不懂事,我现在就派人把她抓回来,让她好好服侍你们三位。”
“那还不快去!”
天上下着雨,浑身湿透了的月儿无助地被打手追上。
画舫外的拱桥上,那是当初月儿在云朝度过第一个夜晚的地方,她在这儿被画舫上的打手堵住了,人们驻足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老板娘气的训斥她道:“你这个西域的贱人,你在桥底下跟落水狗一样的时间,是我给你住,给你吃穿!你现在连活都不帮我干了?”
“一次三个,你拿我当什么了?这活我不干!”
“人家可是给完了钱了,快跟我回去!”
“我不!”
“给我打!除了脸不能碰,给我往死里打!”
打手手里的木棍木刀一齐噼打向月儿,就算她身手还在,架不住手无寸铁,寡不敌众,肋下和四肢被击中,她吃痛,表情变得痛苦起来,但这还没完,一个打手横着打来一棍,正中她的小腿,剧烈的痛楚令她跪倒在地。暴雨梨花般的棍棒打在她的身上,而她能做的就是用打麻了的双臂护着头而已。
桥上,传来了一声女子极具仙气的空灵声音:“住手!”
打手们看过去,只见桥的那边,走来一名打着油纸伞背着琵琶的白衣女子,她一步一步的逼近,高跟鞋踩在石板上的清脆声音宛若无常使者催命的音符。
“你是谁啊!有你什么事。”
白衣女子没有说话,她一跃而起,身形似是鬼魅,手里的雨伞扔向了天空,地面上的雨水连一点涟漪都未泛起,她便出现了月儿身边,伸手接住了伞柄,而打手们在那一刻全部倒地。
白衣女子扶起了月儿,为她撑起了伞,冰凉的雨水不再打在她的脸上,那一刻,月儿觉得这个白衣仙女为她撑起的不是伞,而是她内心中已经崩塌的天。
白衣女子从衣袖里甩出一个钱袋扔在了老板娘的脚边,冷冷的说:“这里面是二十两银子,我赎她!”
老板娘,是个见钱眼看的主,一看见银子,直接就乐了,非常爽快就放了月儿。从那一刻起,月儿便告别了画舫,可是身在异国他乡,又该何去何从。
白衣女子拉起她,轻柔地捋顺她乌黑的长发,被雨水打湿的白皙脸庞,浮现出了难以形容的微妙表情。月儿在看到姐妹们殒命于梁国那个修罗场时,也未曾流下眼泪,但这一次,她却哭了出来,从一开始的抽泣,到扑在白衣女子怀里的放声大哭,不止是这一天受的苦,更是积压已久的苦闷的宣泄。
烟雨朦胧的小道,一红一白两名俏丽的少年女子共撑着一把伞,无声地在雨下行着,一直到一处粉墙黛瓦的园林,月儿开口问她道:“仙女姐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白衣女子回之以一个温柔的眼神,缓缓说道:“我叫,玉涟心。你呢?”
“我叫月儿,月亮的月。”
“月儿,跟我去武阳崖吧,做我的人。你的琵琶,我已经修好了,现在还给你。”
“诶,谢谢玉涟心姐姐,姐姐,让我做你的婢女吧,我侍奉你。”
似是仙女下凡的玉涟心答应了月儿的请求,从那之后过了不久,她便知道了玉涟心就是当年带兵破灭她们国家的那个云朝女皇,感激之情陡然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恨意,一种杀之而后快的恨意。
“玉涟心!你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屠夫,你不要以为对我用点小恩小惠,我的心就会软下来!怎么说我也是一个武士,我就不信了,没有办法击杀掉疯了的你!”
月儿在心里呐喊着,喊得撕心裂肺。
无声,却胜过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