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上青灯(2/2)
他只是静静的听着,听着那些谎话,逝者如斯,直到他习惯了异样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沉沉道:“咱顶天立地做人,踏踏实实干事。”挺直的脊梁,高昂的头颅,他是天地间的主宰,却只做自己的王。
日头偏西,那双绣花鞋早已干了,他用手细细地替我套上,又挽下裤腿,末了,不忘拍两拍。了以慰藉。
“走吧,回家”他站起身,逆着落日的余晖,一片淡淡的阴影,我笑着点点头。那双手仍旧宽厚且温暖,那掌心咯人的茧不再让我蹙眉,有种细碎的疼痛像细针密密地扎在心上。
南江下起了雨,我微眯着眼,眼前浮现“小城又飞雪,光景依旧似旧年,故瓦霜寒重,离人花满白又头”。
“可算回来了,雨天还往外头跑,没个正形。”小脚老太太猛地拉过他,把手上的干毛扔进他怀里,又拿起另一块,轻柔的擦拭着我湿润的脸蛋,末了,不忘斜眼,又是一记嗔念。我朝他挑了挑眉,眉宇间据说洋洋自得,他却连余光都不曾瞟我,一束骄阳似火的炽热不偏不倚的落在眼前人上。
“外婆,我想听你唱戏。”我换了干净的衣裳,安静的坐在凳子上。那人身影一晃,局促的脚步难掩心底的不悸。
“瞎说,外婆不会。”宽大的琵琶袖,灌满了风。
“我也想听。”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我身边,手里捧着那只缺了口的搪瓷杯,冒着丝丝热气,氤氲着南江茶的清幽……
一时间,似乎只能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屋檐上,积累一滩,哗地落地。
“见君啊、打马过那重山……”不够婉转,不够亮丽,一个已逾古稀的老太太,拈着身段,扶着手,眼里是深深的执念,交融入血肉里的绵绵情意……
庭前荒草舞,断壁残垣,细诉当年曲,似水流年。
“外公,你很好”我望着身旁已痴醉的人,轻轻道。柔和的眉梢浸润了光泽,点点欢喜迷醉自微扬的嘴角弥漫。
他是南江的过客,却遇到了一生之爱,诚如梁京所言: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
南江有雨,云上青灯,我分明看着,他一身肃杀之气拥人入怀,那人身着青衣,手执青灯,默不作声的笑了。
世间千种,大都甜而稳妥,静而有趣。他本是南江的过客,却成了那人眼里最美的风景,他说:“我打西北而来,乘着塞外的寒风,入了南江的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