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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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上人来人往。好多是一家老小肩挑背抗着全部家当,从乡下进城讨生活的难民。

从开埠以来,战祸一起,就有难民潮涌进大上海,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给了他们无限的梦想,但繁华并不属于他们,高楼大厦间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只能栖身于苏州河边的破旧船舱里,每几年一个轮回。

秦瑞庵看着川流的人群,一径皱着眉头。长安拎着几件行李走在前面,长寿拎着其他行李跟在后面,月儿老老实实、寸步不离地走在秦瑞庵身边。

林娉卿本来要来送的,但妇女工作会本应在后天举行的月会临时改在了今天,作为副主席的林娉卿要做本月的工作总结,不能不去。昨天在牌桌上,邢明严委员太太柳怡霞突然神神秘秘地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月会要改期吗?”

见众人或摇头,或一脸迷惑的看着她,预期效果达到,柳怡霞便把包袱抖了开来:“是姚蔼芳要相女婿!”妇女工作会主席姚蔼芳,是商联主席易仲达的太太,女儿易皓珍是兰薇的同学。

皓珍虽是上海滩上数一数二的名门千金,奈何长相上把父母双方本已嫌多的缺点又集中了一下,所以无论如何努力,还是没有挤进兰薇等一班名媛的行列。

但是近两年来,兰薇却和她十分要好起来,这才使她也经常出现在名媛聚会的场合,在一群姹燕娇莺中独竖一帜,却是引人注目,好事的便要问是谁,一打听得是大亨易仲达的小姐,就不免又多看两眼。

下回见了,不等人问,就要把底细来演说一番,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也渐渐名声雀起起来。兰薇接交皓珍有自己的想法,首先是这样的朋友一万个保险,什么也不会越过自己去。

加上兰薇懂事早,已知道在这个社会上关系的重要,自己和皓珍来往,未尝不是对家里的一份贡献。

而长远来看,虽然皓珍姿容上差些儿,但有易家的家底撑腰,依然是前途未可限量,自己现在是在她最需要人抬爱的时候出手帮她,谁知不是为以后储备人情资源。

邢太太转过头来,对着林娉卿说:“这件事说来还是你们兰小姐挑的头,你倒不知道?”林娉卿一皱眉:“哦,怎么回事情?”

“我听我们佳雁说,那天她们几个小姐到申大去参加个什么活动,你们兰薇自然也拉上了皓珍。到了那儿就有个男生上来和兰薇说话,说了两句,组织活动上有事,就走了。其他人他好象也没注意,可是一边的皓珍就注意上了他,吞吞吐吐地向兰薇打听他的底细。原来他以前是你们子萱的一个同学,叫姜润生,父亲是一家什么公司的董事,前两年全家去英国住了两年,刚回国。”

林娉卿接过话头,漫不经心地道:“我恍惚记得是有这么个孩子,前些年经常来我们家玩,后来听说家里出国了。

挺标致个小男孩,也懂礼貌,和子萱关系挺好的。”林娉卿说得无心,但话音落了,却觉得牌桌上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大家的眼神里都透出几分暧昧。突然明白过来,现在说儿子和哪个男孩关系密切,都难免要引起些不可言传的联想。

心里一时火起,这些家的少爷们也是和子萱从小玩到大,她们倒不疑到自家儿子头上!看林娉卿脸色有些难看。邢太太忙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以打破尴尬局面:“你们兰姐儿多聪明呀,一下就看清了皓丫头的心思,就问她想不想和这个姜少爷认识认识。

那皓丫头还推脱了两句,但一看心里就是愿意的。本来时下年轻人自己在外面认识也是平常的事。

但你们兰姐儿就是比一般的姑娘家多个心眼。她说他们易家挑女婿一定不能随便的,姜家虽然还算殷实,但比起易家还是差一截,如果两个人私下里好了再让家里知道,万一家里不同意,到时候两边又丢不开,伤心伤身的,何苦来。不如就正式的两家见面。家里没了意见,两人再处,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那皓丫头可能是对自己本身条件不太有信心,觉得有家里人站角助威,胜算把握大些,也同意了这个方案。于是就找人从中说合。正好易仲达公司里有个经理姓黄,女儿也和佳雁、兰薇她们是同学。

黄先生和姜先生好象以前就认识。兰薇就请这位黄小姐回家把这档子事儿跟她妈妈说说,看能不能帮个忙。黄太太本来就喜欢作媒拉纤,何况是给老板家里,万一说合成了,自己丈夫的事业上也大有好处。

一下子比其他人都热心起来。两边家里跑开了。你们兰姐儿看这事有了人张罗,就没再掺和,一切都由这位黄太太包办。

约着两家见面还是很费了些周折,姜家倒愿意攀易仲达这个亲家,但易家小姐艳名远播,怕儿子不愿意去,就悄悄告诉黄太太最好别当正式见面,只说是普通请客。

黄太太也是个聪明人,过来就跟姚蔼芳说两家虽算得上门当户对,但毕竟易家在上海滩上要找个媲敌的家世太难,人家总有些发蹙,怕传出去相亲再没相上,脸上不好看。

姚蔼芳也知道可能是挑自己女儿的长相,心里虽然不高兴,但如果传出去,易家小姐让人相亲没相上,脸上更不好看。也觉得这样好些。可谁知这样瞒了姜家那小子,他就没觉得这顿饭跟自己有多大关系,年轻人七事八事的多,说了几个时间,他都有事,要不跟去。

但家里又不好让他强推其他事情,那样就漏了底,只好等他有空,还就是我们月会的时间他有空,所以姚蔼芳就利用职权改了开会的时间。”

林娉卿听了这一番话心里就有气,那家没有事情,她姚蔼芳凭什么就可以为了私事改变大家定下来的时间,自己明天还有事呢!

正要说话,猛一转念,又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明天的事是不好说出来的。沈家少爷住进秦公馆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但大家都尽职尽责地装着不知道,自己当然更不能说破。

人家相女婿怎么说也是大事。自己的事算什么?送儿媳?真是没想到自己一生要强,今天却要吃这样的的哑巴亏。站台上,大家都匆匆忙忙,不时有人挤着撞着,因为都着急,最多对着嚷两句,就忙着赶自己的路去了。

有前途的人总是很少有时间相互冲突,总是走投无路时,才容易与人交恶。可不知今天是不宜出行,还是怎的,秦瑞庵一行人刚走到车厢旁就和人起了冲突。正有一趟车开始进站,一大群人涌向月台边,人潮就在秦瑞庵他们周围挤过。

突然一个人和长安撞了一下,那人手里的一个包袱掉在了地上。啪嚓!象是什么东西摔碎了。那人一把抓住了长安。

“你撞了我的东西,你赔!你赔!”那人是个青年,身上的衣服有些旧但并不见破,就是不怎么干净,样子看起来挺机灵。长安立刻就看出他是专门撞人敲诈的。便去扯他拉自己的手“是你自己撞的,怎么能怪我!”

“就是你撞的,你赔我!”秦瑞庵也觉得那人是无赖,就上前来喝斥:“干什么?!讹诈吗?!马上送你去巡捕房!”那人就是抓住长安不放“你们撞了人,还不讲理!”

长寿这时也上来帮着长安和那人撕扯。“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几个人争执着。月儿被放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幕闹剧。没注意有两个人悄悄地靠近了他。这两人一左一右的贴近了月儿的身边,突然架起月儿,就往人群里跑。

“啊!你们干什么?!”秦瑞庵他们正在和那人吵嚷,突然听见月儿的叫声,回头一看,只见月儿被两个人架着,在人群中渐渐淹没,一时惊得魂飞魄散,明白过来,什么也顾不得就去赶,可是人挤人,人撞人,怎么也跑不起来。一会儿。几个人就消失在人群里。再回头看那个刚才和他们吵架的人,也没了踪影。

月儿被着架出了站,一路上乱踢乱嚷,旁边的人都好奇的看着,却没有人敢上前问问怎么回事儿上海摊上敢抢人的,谁知道是什么来头。

到了车站外面,有一辆汽车早就等着,两人把月儿塞进车里,自己也挤了上来,还是一边一个夹着月儿。月儿扭着身子去打他们俩“你们这些坏蛋!你们放了我!”

“住手!老实点儿!再闹,把你小脸蛋儿破了相!”一个人突然恶狠狠的叫道。月儿一时气怯,停了手。但又一想:这些人绑了自己还不知道要对自己怎样,如果那样自己只有和他们拼了,还管什么破不破相。

于是更凶猛的朝那人抓扯过去。“哎!哎!你真不怕啊!”那人只是挡,却并不还手。一边就对另一个人说“你快把他抓住呀!别在一边看热闹”

那边那人却笑了“这么可爱的弟弟打你,也算一种艳福,你还不好好享用?”“哎!哎!我倒想啊!就怕一会儿子萱要找我算账。”子萱?!那人话一出口,月儿立刻楞住了,手也停在了半空,他呆呆的看了那个人半天,又回头看看另一个人。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哼!说出来吓你一跳!我们是‘斧头党’,我们老大看上你了,要让你陪他玩玩儿。”月儿初听时,真吓了一跳。可细一看,另一个已撑不住笑了起来,看来那人分明是在说笑话。

正在疑惑,突然前面的车门一开,一个人上了车,坐在司机座上。那人回头看看了后座上的人问道“没出什么岔子吧?”

月儿又是一惊,原来这人正是在站台上和他们吵架的那人。“还没出岔子呢?这位沈小少爷真是当小姑娘养的?简直比街上的小瘪三还混,瞧,手上都被他抓出血了。”

“谁叫你不跟他说清楚。”“先别说了,快走吧,一会儿秦伯伯他们追出来了。”月儿旁边的另一个人说。前面那个听了就转过身去“对了,走。”说着话发动了车子。

月儿听着话音,已明白过来,这些不论是谁,都和子萱很熟,心里踏实了,但还是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想要问,可自己刚才打了人家,有些不好意思。

一寻思反正总会真相大白的,自己就等着吧。房子是新式的洋房不象哥特式、西班牙式、殖民地式,贴着血统标签各式样的杂种,一下地没名没份,似乎天生就适合做小公馆。

齐海钧的奶奶出了名的厉害,齐老太爷领了好多年惧内都总管的衔,在外面有了小,哪还敢提进门的事,可这齐老太爷又出奇的好色,悄悄在外面置了好几处小公馆。

齐老太太当然有风闻,可是她除了厉害更有心机,这种事情闹穿了,过了名路,以后更贻害无穷。

他偷偷摸摸的,自己还好辖制些,于是一直没有说出来。等老太爷过世,齐老太太毕功一役,把几个姨太太全都赶了出去,倒空了好几个小公馆出来。本来说把这几处房子卖了,可齐大爷一直拖着没办,不知是不是准备派其他用场。

齐大奶奶却把婆婆的御夫术又有所发扬,管大爷管得更严,把自己的陪房丫头给了他,就认定自己已是贤惠得出了格,大爷再有其他想法便是狼心狗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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