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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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川带着熊壁南出来时,王守仁和江彬才刚到。二人不明所以,但见路川神色淡然,想是没什么事,也就没有多问。
廖辉却笑道:“金大人,你可得好好谢谢小剑绝啊,要不是他,你这顶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是是是,下官和几位同僚已经备下薄礼……”
路川笑道:“廖大人,此间事情已了,我听闻衢州有家赌坊,颇为不俗,不如你我偷半日之闲,去逛逛可好?”
“哦?小剑绝还有这种雅兴,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廖辉说着,看了金仲明一眼,金仲明顿时会意,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来,双手奉上,说道:“二位大人先去耍,下官再派人回去取。”
廖辉接过银票点了点,分成两半,一半递给路川,一半放入了自己怀中。
路川接过银票粗略看了眼,足有一万七八千两,二指一夹,顺手塞进江彬腰间,淡淡说道:“不用再取了,随便玩玩,用不了许多。”
廖辉听得此话,眼神顿时有些惊异,他只见过贪得无厌的锦衣卫,却没见过还有嫌多的。
路川也自知失言,有意无意解释道:“我只喜欢金银,银票嘛,我觉得跟废纸也差不了多少。”
廖辉哈哈一笑,“确实啊,你认这是银票,不认就是废纸,还是真金白银的实在,就是太沉了些。”
“再说咱们普天之下到处都是朋友,真用得着银子的地方又能有多少?”
廖辉深以为然,他还是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
淡墨阁和京城的嵩青阁一样,都是绸缎庄,二者的布置都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嵩青阁的顶层是几个房间,吃喝用度一应俱全,可供兄弟朋友暂住休息。而淡墨阁的顶层却是一间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赌坊,没有一般赌坊的乌烟瘴气和闹腾,一看就是讲道理、有规矩的地方。
冷龙岭就是个非常讲规矩的地方,但路川丝毫不怀疑淡墨阁是冷龙岭的,因为他在山上时大哥杨穆说过,冷龙岭的产业遍布天下,各行各业都有,但唯独没有这两种,青楼和赌坊。
吃喝嫖赌败家法,猗嗟子孙盛衰根。吃喝还算是人生存之本,但后者的贪欲二字纵然如何解释,可都说不过去。冷龙岭为国守边,保一方平安,是断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敛这些不义之财的。
路川等人进了绸缎庄,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走,淡墨阁的掌柜只是微微一笑,也没说话,也不阻拦。
等到了顶层,立即有人迎了上来,请他们稍坐。
两旁桌椅整齐干净,酒水点心时鲜果蔬应有尽有,中间成品字形有三张赌桌。
此时桌上都有人,不过他们在玩什么路川不认识,路川对赌钱的认识还停留在街边三五成群玩骰子的层面上,还以为赌钱就只有玩骰子呢。
故此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江彬略一思索,用最简短的语言解释道:“这东西叫牌九,共三十二张,从二到十二,五六七八九各三张,三点一张,其余点数两张。一般情况就是两张牌加起来,看谁的尾数大就谁赢,不过也有特殊的情况,共二十二种,最大的是至尊宝,红一点黑两点的丁三和四红二黑的二四,下来是天牌,红六黑六两张十二点,地牌红二两张,人牌红八两张。牌红一黑三两张,梅花黑十两张,长衫黑六两张,板凳黑四两张,牯牛黑十一两张,红头红四黑六两张,尖七红一黑六两张,铜锤红一黑五两张,之后是杂九、杂八、杂七、杂五,颜色不同的一对,红大黑,平大斜。天王单天牌配九,地王单地牌配九,天杠地杠是配八,天九是天牌配黑七,地九是地牌配红七。”
路川心中默记,然后点了点头,
却说廖辉自打进来以后一直在留意那些赌客,见路川和江彬耳语完了,他便凑过来问道:“小剑绝,这些人你认识吗?”
“区区赌客,我怎么会认识?”
“我看不然,这家赌坊不像是一般的赌坊,这些赌客,也不像是一般的赌客。”
“哦?廖大人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看天字桌上的那位老者,衣着样貌虽是一般,但他背上那把二尺长剑穗的宝剑恐怕少有人不认得吧。”
廖辉这么一说,路川也就注上意了,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剑首有流苏的文剑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可这么长的剑穗……莫不是萧山派的掌门佩剑‘赊月’?”
路川在白龙湖万剑山庄时听万剑门的老剑圣品评过天下名剑,其中就有这把赊月,李白有诗云:“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这便是“赊月”二字的出处,但却不是剑名的由来。
前朝有位文采斐然的剑侠名叫王冕,当然,这是江湖上的说法,在世人眼中王冕或许就只是个太祖皇帝亲召为官而不就的酸腐书生。王冕出身贫寒,早年给富户放牛为生,文武业艺全靠自学,不过这段经历也让他养成了孤傲的性子,同情百姓疾苦,鄙视豪门富户,粪土功名利禄,有诗为证:“我欲高飞洞庭船,赊月买酒邀谪仙。为君唤雪梅花天,握手一笑三千年。”
太祖皇帝朱元璋是个记仇的人,王冕以出家为由拒绝做官,他便以出家为名盯着王冕,王冕所行若有不合清修之处亲兵都尉,也就是后来的锦衣卫便可将其就地正法,王家子弟世代不许入仕、务农、作工、经商。
于是王冕的后代便开创了萧山一派,以“赊月”为剑名,追忆先人,铭记祖训。
如果说这位老者就是萧山派的掌门,老剑仙王紫,那路川是一百二十个佩服,老人家打出师以来,六十年如一日,走南闯北,为的就是行侠仗义。世人若是能有他老人家的十之一二,何愁江湖不宁,何愁朝堂不平?
只是如今有廖辉等人在场,自己又假扮别人,无法相认让路川有些遗憾。
廖寒点头道:“我想也是,你再看旁边那人,年纪轻轻,却是桌上最镇定的一个。若不是世家子弟,想必也是名门之后。”
路川微微颔首,眼睛紧盯着年轻人手上的那枚扳指,似乎若有所思。
廖辉笑道
:“要是能把这些人都给抓回去,升个千户恐怕不是什么难事。小剑绝不知可是这个意思?”
路川斜睨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廖大人若是有想法就只管抓差办案吧,在下说实在的还没这胆量。”
廖辉嘿嘿一笑,“我琢磨着要是你想出手,我好分一杯羹呢,既然你没想法我还是算了。”
他二人聊了一会儿,就有人准备离开了,一个小伙跑过来将路川请到天字桌上。
别说,赌坊里的这些伙计年纪不大,但见多识广眼睛却毒得很,一眼就看出他们这伙人恐怕路川才是主角。
路川靠北坐定,左手是王紫老剑仙,右手是庄荷,对面则是那位年轻人。
年轻人点头微笑,以示见礼,老剑仙却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路川一眼,沉声说道:“你不是在湖州吗?怎么又跑到衢州来了……”
路川就是一愣,“老人家您认识我?”
他这么一问王紫倒是有些怀疑了,又仔细看了看路川的样貌,看了看他那把紫宵银月剑,怎么看都是路川啊。
“你是路川?”
“正是在下。”
“那叶南筠呢?”
“您认识我五哥?”
“……你怎么跟这些人混在一起,还有……”
老头还想往下说,却听旁边有人痰嗽一声,年轻公子说道:“二位,不是我非要扰二位的雅兴,只是咱们在赌桌上,要不还是等赌完了再叙,如何?”
王紫不再说话,路川也不说话,庄荷跟没听见他们说话似的,自顾自地开始发牌。
凡事要有希望才会有失望,失望越大,就越会悲伤。赌钱也是一个道理,你越是想赢钱,一旦输了,就越会不甘,但如果从开始的时候你就没想着赢钱,那赌钱对于你来说就只是一个游戏。
路川就是这样,之所以会来其实就是想见见那个神秘的胡雏儿,也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不过有时候事情就是不会往人想的方向发展,他最不想赢钱,就属他赢得最多。
也不知是牌有问题还是人有问题,他的牌总比其他三人的都大一点。
就拿最后一把说,大家的牌都不算太好,年轻公子一张幺三,一张铜锤,加起来九点,王紫老爷子一张天牌一张二四,加起来十八点,庄家一张天牌一张尖七,加起来十九点,眼看文子武子都没有,大家就是比点数的了,但路川一翻开却是地牌配尖七,也是九点,但却是对牌,地九,大了一点。
老剑仙叹息了一声,将牌和最后那张一千两的银票扔到牌垛上,起身离坐说道:“罢了,你小子鸿运当头,挡不住。”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路川一眼,扬长而去。
年轻公子哈哈一笑,说了几句客套话也走了。
庄荷自顾自收拾骨牌,等待下桌赌客,客来不迎,客走不送,就像是个上了机关的木头人相似,一样的不通人情。
路川看了看面前成堆的银票,就是一皱眉,粗略点了点,十万两还有余!
“咳咳”,他痰嗽一声走到庄荷面前。
庄荷闻声抬起了头,不过脸上还是那一成不变的笑,眼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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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眼中还是一模一样的不近人情。
路川把银票扔到他面前,说道:“胡雏儿送我十万两白银,不知是什么意思?”
庄荷微微一愣,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用舌头舔了舔笔尖,开始在纸上写字。
路川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因为他根本不会说话,他嘴里只有半截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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